第五回 乌鞘岭口拚鬼侠 赤套渡头扼官军(8)

群雄互相不敢远离,混乱中奔到了河岸。蒋四根把铁桨往背上一背,扑通一声,先跳下河去接筏。骆冰撑着羊皮筏子靠岸,先接章进等伤者下筏。陈家洛叫道:“大家快上筏子,道长、三哥、周老英雄,咱们四人殿……”话未说毕,神臂弓强弩已到。无尘叫道:“冲啊!”四人反身冲杀。

无尘一剑向当头一名铁甲军咽喉刺去,哪知一刺之下,竟刺不进去。原来这剑杀人太多,刃口已经卷了。那铁甲军长枪刺来,无尘抛去长剑,举臂一格,将那枪震得飞上半天。周仲英金刀起处,将数名清兵砍下马来。赵半山拈起一枚铜,对准马上清兵胸口的“膻中穴”打去,只听得当的一声,那清兵竟是若无其事的冲到跟前。原来铁甲军全身铁甲,身上不受暗器。这时无尘已抢得一枝铁枪,向那清兵的脸上直搠进去。赵半山镖疾发,连珠般往敌军眼珠射去,饶是黑夜中辨认不清,还是有五六人眼珠打瞎,痛得双手在脸上乱抓乱挖。这时除陈家洛等四人外,余人都已上了筏子。

铁甲军训练有素,虽见对方凶狠,仍鼓勇冲来。陈家洛见一名将官骑在马上,举起马刀指挥,一个“燕子三抄水”,已纵到他跟前。那将官忙举刀砍去,刀到半空,突然手腕奇痛,那刀已到了敌人手中,同时身子一麻,已被敌人拉下马来,挟住奔向河岸。清兵见主将被擒,忙来争夺,但已不敢放箭。陈家洛揪住那将官的辫子,在清兵喊叫声中奔向水边,与无尘、赵半山、周仲英都纵到了筏上。蒋四根、骆冰双桨摇动,将筏子划向河心。黄河正自大涨,水势汹涌,两只羊皮大筏向下游如飞般流去。眼见铁甲军人马愈来愈小,再过一会,惟见远处火光闪动,水声轰隆,大军人马的喧哗声却渐渐听不到了。群雄定下心来,照料伤者。卫春华神智渐清,身上倒没受伤。赵半山是暗器能手,医治箭创素所擅长,于是替杨成协和章进裹了伤口。章进伤势较重,但也无大碍。心砚中了数枚金针,痛得叫个不停,原来张召重手劲特重,金针入肉着骨。赵半山从药囊中取出一块吸铁石,将金针一枚一枚的吸出。再替他敷药裹伤。骆冰掌住了舵,一言不发。这一仗文泰来没救出,反而陷了徐天宏、周绮、陆菲青师徒四人,余鱼同也不知落在何方。陈家洛道:“咱们只道张召重已如瓮中之鳖,再也难逃,哪知清兵大队恰会在此时经过。早知如此,咱们合力齐上,先料理了这奸贼,或者把文四哥夺回来,岂不是好?”说罢恨恨不已,众人心情沮丧,都说不出话来。

陈家洛点醒了那清军将官的穴道,问道:“你们大军连夜赶路,捣甚么鬼?”那将官昏昏沉沉,一时说不出话来。杨成协劈脸一拳,喝道:“你说不说?”那将官捧住腮帮子,连道:“我说……我说……说甚么?”陈家洛道:“你们大军干么连夜赶路?”那将官道:“定边将军兆惠将军奉了圣旨,要克日攻取回部,他怕耽搁了期限,又怕回人得到讯息,有了防备,所以连日连夜的行军。”陈家洛道:“回人好端端的,又去打他们干么?”那将官道:“这个……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陈家洛道:“你们要去回疆,怎么又来管我们的闲事?”那将官道:“兆大将军得报有小股土匪骚扰,命小将领兵打发,大军却没停下来……”他话未说完,杨成协又是一拳,喝道:“你他妈的才是大股土匪!”那将官道:“是,是!小将说错了!”陈家洛沉吟了半晌,将兆惠将军的人数、行军路线、粮道等问个仔细,那将官有的不知道,知道的都不敢隐瞒。陈家洛高声叫道:“筏子——靠——岸。”骆冰和蒋四根将筏子靠到黄河边上,众人登岸。这时似乎水势更大了,轰轰之声,震耳欲聋。陈家洛命杨成协将那将官带开,对常氏双侠道:“五哥、六哥,你们两位赶回头,查看四哥、七哥、周姑娘、陆老英雄师徒下落。只盼他们没甚么三长两短……要是落入了官差之手,一定仍奔北京大道。咱们在前接应,设法打救。”常氏双侠应了,往西而去。陈家洛向石双英道:“十二哥,我想请你办一件事。”石双英道:“请总舵主吩咐。”陈家洛从心砚背上包裹中取笔砚纸墨,在月光下写了一封信,说道:“这封信请你送到回部木卓伦老英雄处。他们跟咱们虽只一面之缘,但肝胆相照,说得上一见如故。朋友有难,咱们不能袖手。四嫂,你这匹白马借给十二郎一趟。”原来众人在混乱中都把马匹丢了,只有骆冰念念不忘要将白马送给丈夫,一直将马留在筏上。石双英骑上白马,绝尘而去。马行神速,预计一日内就可赶过大军,使木卓伦闻警后可预有准备。安排已毕,陈家洛命蒋四根将那将官反剪缚住,抛在筏子里顺水流去,是死是活,瞧他的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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