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僧明,字弘照,广陵临泽人也。形貌眇小,而胆气过人,有勇力,善骑射。梁大同中,卢安兴为广州南江督护,僧明与兄天合及周文育并为安兴所启,请与俱行。频征俚獠有功,为新州助防。天合亦有材干,预在征伐。安兴死,僧明复副其子子雄。及交州土豪李贲反,逐刺史萧谘,谘奔广州,台遣子雄与高州刺史孙冏讨贲。时春草已生,瘴疠方起,子雄请待秋讨之,广州刺史新渝侯萧映不听,萧谘又促之,子雄等不得已,遂行。至合浦,死者十六七,众并惮役溃散,禁之不可,乃引其馀兵退还。萧谘启子雄及冏与贼交通,逗留不进,梁武帝敕于广州赐死。子雄弟子略、子烈并雄豪任侠,家属在南江。天合谋于众曰:“卢公累代待遇我等亦甚厚矣,今见枉而死,不能为报,非丈夫也。我弟僧明万人之敌,若围州城,召百姓,谁敢不从。城破,斩二侯祭孙、卢,然后待台使至,束手诣廷尉,死犹胜生。纵其不捷,亦无恨矣。”众咸慷慨曰:“是愿也,唯足下命之。”乃与周文育等率众结盟,奉子雄弟子略为主,以攻刺史萧映。子略顿城南,天合顿城北,僧明、文育分据东西,吏人并应之,一日之中,众至数万。高祖时在高要,闻事起,率众来讨,大破之,杀天合,生擒僧明及文育等,高祖并释之,引为主帅。
高祖征交止及讨元景仲,僧明、文育并有功。侯景之乱,俱随高祖入援京师。高祖于始兴破兰裕,僧明为前锋,擒裕斩之。又与蔡路养战于南野,僧明马被伤,高祖驰往救之,以所乘马授僧明,僧明乘马与数十人复进,众皆披靡,因而乘之,大败路养。高州刺史李迁仕又据大皋,入灨石,以逼高祖,高祖遣周文育为前军,与僧明击走之。迁仕与宁都人刘孝尚并力将袭南康,高祖又令僧明与文育等拒之,相持连战百馀日,卒擒迁仕,送于高祖军。及高祖下南康,留僧明顿西昌,督安成、庐陵二郡军事。元帝承制授假节、清野将军、新州刺史,临江县子,邑三百户。
侯景遣于庆等寇南江,高祖顿豫章,命僧明为前驱,所向克捷。高祖表僧明为长史,仍随东讨。军至蔡洲,僧明率麾下烧贼水门大舰。及景平,以功除员外散骑常侍、明威将军、南兗州刺史,进爵为侯,增邑并前五百户,仍领晋陵太守。承圣二年,从高祖北围广陵,加使持节,迁通直散骑常侍、平北将军、馀如故。荆州陷,高祖使僧明率吴明彻等随侯瑱西援,于江州病卒,时年四十六。赠散骑常侍,谥曰威。世祖即位,追赠开府仪同三司。天嘉二年,配享高祖庙庭。子晋嗣。
周文育,字景德,义兴阳羡人也。少孤贫,本居新安寿昌县,姓项氏,名猛奴。年十一,能反覆游水中数里,跳高五六尺,与群儿聚戏,众莫能及。义兴人周荟为寿昌浦口戍主,见而奇之,因召与语。文育对曰:“母老家贫,兄姊并长大,困于赋役。”荟哀之,乃随文育至家,就其母请文育养为己子,母遂与之。及荟秩满,与文育还都,见于太子詹事周舍,请制名字,舍因为立名文育,字景德。命兄子弘让教之书计。弘让善隶书,写蔡邕《劝学》及古诗以遗文育,文育不之省也,谓弘让曰:“谁能学此,取富贵但有大槊耳。”弘让壮之,教之骑射,文育大悦。
司州刺史陈庆之与荟同郡,素相善,启荟为前军军主。庆之使荟将五百人往新蔡悬瓠,慰劳白水蛮,蛮谋执荟以入魏,事觉,荟与文育拒之。时贼徒甚盛,一日之中战数十合,文育前锋陷阵,勇冠军中。荟于阵战死,文育驰取其尸,贼不敢逼。及夕,各引去。文育身被九创,创愈,辞请还葬,庆之壮其节,厚加灊遗而遣之。葬讫,会庐安兴为南江督护,启文育同行。累征俚獠,所在有功,除南海令。安兴死后,文育与杜僧明攻广州,为高祖所败,高祖赦之,语在僧明传。
后监州王劢以文育为长流,深被委任。劢被代,文育欲与劢俱下,至大庾岭,诣卜者,卜者曰:“君北下不过作令长,南入则为公侯。”文育曰:“足钱便可,谁望公侯。”卜人又曰:“君须臾当暴得银至二千两,若不见信,以此为验。”其夕,宿逆旅,有贾人求与文育博,文育胜之,得银二千两。旦日辞劢,劢问其故,文育以告,劢乃遣之。高祖在高要,闻其还也,大喜,遣人迎之,厚加赏赐,分麾下配焉。
高祖之讨侯景,文育与杜僧明为前军,克兰裕,援欧阳頠,皆有功。高祖破蔡路养于南野,文育为路养所围,四面数重,矢石雨下,所乘马死,文育右手搏战,左手解鞍,溃围而出,因与杜僧明等相得,并力复进,遂大败之。高祖乃表文育为府司马。
李迁仕之据大皋,遣其将杜平虏入灨石鱼梁作城,高祖命文育击之,平虏弃城走,文育据其城。迁仕闻平虏败,留老弱于大皋,悉选精兵自将,以攻文育,其锋甚锐,军人惮之。文育与战,迁仕稍却,相持未解,会高祖遣杜僧明来援,别破迁仕水军,迁仕众溃,不敢过大皋,直走新淦。梁元帝授文育假节、雄信将军、义州刺史。迁仕又与刘孝尚谋拒义军,高祖遣文育与侯安都、杜僧明、徐度、杜棱筑城于白口拒之。文育频出与战,遂擒迁仕。
高祖发自南康,遣文育将兵五千,开通江路。侯景将王伯丑据豫章,文育击走之,遂据其城。累前后功,除游骑将军、员外散骑常侍,封东迁县侯,邑五百户。
高祖军至白茅湾,命文育与杜僧明常为军锋,平南陵、鹊头诸城。及至姑熟,与景将侯子鉴战,破之。景平,授通直散骑常侍,改封南移县侯,邑一千户,拜信义太守。累迁南丹阳、兰陵、晋陵太守、智武将军、散骑常侍。
高祖诛王僧辩,命文育督众军会世祖于吴兴,围杜龛,克之。又济江袭会稽太守张彪,得其郡城。及世祖为彪所袭,文育时顿城北香岩寺,世祖夜往趋之,因共立栅。顷之,彪又来攻,文育悉力苦战,彪不能克,遂破平彪。
高祖以侯瑱拥据江州,命文育讨之,仍除都督南豫州诸军事、武威将军、南豫州刺史,率兵袭湓城。未克,徐嗣徽引齐寇渡江据芜湖,诏征文育还京。嗣徽等列舰于青墩,至于七矶,以断文育归路。及夕,文育鼓噪而发,嗣徽等不能制。至旦,反攻嗣徽,嗣徽骁将鲍砰独以小舰殿军,文育乘单舴艋与战,跳入舰,斩砰,仍牵其舰而还。贼众大骇,因留船芜湖,自丹阳步上。时高祖拒嗣徽于白城,适与文育大会。将战,风急,高祖曰:“兵不逆风。”文育曰:“事急矣,当决之,何用古法。”抽槊上马,驰而进,众军从之,风亦寻转,杀伤数百人。嗣微等移营莫府山,文育徙顿对之。频战功最,加平西将军,进爵寿昌县公,并给鼓吹一部。
广州刺史萧勃举兵逾岭,诏文育督众军讨之。时新吴洞主余孝顷举兵应勃,遣其弟孝劢守郡城,自出豫章,据于石头。勃使其子孜将兵与孝顷相会,又遣其别将欧阳騑顿军苦竹滩,傅泰据墌口城,以拒官军。官军船少,孝顷有舴艋三百艘、舰百馀乘在上牢,文育遣军主焦僧度、羊柬潜军袭之,悉取而归,仍于豫章立栅。时官军食尽,并欲退还,文育不许。乃使人间行遗周迪书,约为兄弟,并陈利害。迪得书甚喜,许馈粮饷。于是文育分遣老小乘故船舫,沿流俱下,烧豫章郡所立栅,伪退。孝顷望之,大喜,因不设备。文育由间道兼行,信宿达芊韶。芊韶上流则欧阳頠、萧勃,下流则傅泰、余孝顷,文育据其中间,筑城飨士,贼徒大骇。欧阳頠乃退入泥溪,作城自守。文育遣严威将军周铁虎与长史陆山才袭頠,擒之。于是盛陈兵甲,与頠乘舟而,以巡傅泰城下,因而攻泰,克之。萧勃在南康闻之,众皆股栗,莫能自固。其将谭世远斩勃欲降,为人所害。世远军主夏侯明彻持勃首以降。萧孜、余孝顷犹据石头,高祖遣侯安都助文育攻之,孜降文育,孝顷退走新吴,文州平,广育还顿豫章。以功授镇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江广衡交等州诸军事、江州刺史。
王琳拥据上流,诏命侯安都为西道都督,文育为南道都督,同会武昌。与王琳战于沌口,为琳所执,后得逃归,语在安都传。寻授使持节、散骑常侍、镇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寿昌县公,给鼓吹一部。
及周迪破余孝顷,孝顷子公飏、弟孝劢犹据旧栅,扇动南土,高祖复遣文育及周迪、黄法抃等讨之。豫章内史熊昙朗亦率军来会,众且万人。文育遣吴明彻为水军,配周迪运粮,自率众军入象牙江,城于金口。公飏领五百人伪降,谋执文育,事觉,文育囚之,送于京师,以其部曲分隶众军。乃舍舟为步军,进据三陂。王琳遣将曹庆帅兵二千人以救孝劢,庆分遣主帅常众爱与文育相拒,自帅所领径攻周迪、吴明彻军。迪等败绩,文育退据金口。熊昙朗因其失利,谋害文育,以应众爱。文育监军孙白象颇知其事,劝令先之。文育曰:“不可,我旧兵少,客军多,若取昙朗,人人惊惧,亡立至矣,不如推心以抚之。”初,周迪之败也,弃船走,莫知所在,及得迪书,文育喜,赍示昙朗,昙朗害之于座,时年五十一。高祖闻之,即日举哀,赠侍中、司空、谥曰忠愍。
初,文育之据三陂,有流星坠地,其声如雷,地陷方一丈,中有碎炭数斗。又军市中忽闻小儿啼,一市并惊,听之在土下,军人掘得棺长三尺,文育恶之。俄而迪败,文育见杀。天嘉二年,有诏配享高祖庙庭。子宝安嗣。文育本族兄景曜,因文育官至新安太守。
宝安字安民。年十馀岁,便习骑射,以贵公子骄蹇游逸,好狗马,乐驰骋,靡衣媮食。文育之为晋陵,以征讨不遑之郡,令宝安监知郡事,尤聚恶少年,高祖患之。及文育西征败绩,絷于王琳,宝安便折节读书,与士君子游,绥御文育士卒,甚有威惠。除员外散骑侍郎。文育归,复除贞威将军、吴兴太守。文育为熊昙朗所害,征宝安还。起为猛烈将军,领其旧兵,仍令南讨。
世祖即位,深器重之,寄以心膂,精卒利兵多配焉。及平王琳,颇有功。周迪之破熊昙朗,宝安南入,穷其馀烬。天嘉二年,重除雄信将军、吴兴太守,袭封寿昌县公。三年,征留异,为侯安都前军。异平,除给事黄门侍郎、卫尉卿。四年,授持节、都督南徐州诸军事、贞毅将军、南徐州刺史。征为左卫将军,加信武将军。寻以本官领卫尉卿,又进号仁威将军。天康元年卒,时年二十九。赠侍中、左卫将军,谥曰成。
子嗣。宝安卒后,亦为偏将。征欧阳纥,平定淮南,并有功,封江安县伯,邑四百户。历晋陵、定远二郡太守。太建九年卒,时年二十四,赠电威将军。
侯安都,字成师,始兴曲江人也。世为郡著姓。父文捍,少仕州郡,以忠谨称,安都贵后,官至光禄大夫、始兴内史,秩中二千石。
安都工隶书,能鼓琴,涉猎书传,为五言诗,亦颇清靡,兼善骑射,为邑里雄豪。梁始兴内史萧子范辟为主簿。侯景之乱,招集兵甲,至三千人。高祖入援京邑,安都引兵从高祖,攻蔡路养,破李迁仕,克平侯景,并力战有功。元帝授猛烈将军、通直散骑常侍,富川县子,邑三百户。随高祖镇京口,除兰陵太守。高祖谋袭王僧辩,诸将莫有知者,唯与安都定计,仍使安都率水军自京口趋石头,高祖自率马步从江乘罗落会之。安都至石头北,弃舟登岸,僧辩弗之觉也。石头城北接岗阜,雉堞不甚危峻,安都被甲带长刀,军人捧之投于女垣内,众随而入,进逼僧辩卧室。高祖大军亦至,与僧辩战于听事前,安都自内阁出,腹背击之,遂擒僧辩。
绍泰元年,以功授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南徐州诸军事、仁威将军、南徐州刺史。高祖东讨杜龛,安都留台居守。徐嗣徽、任约等引齐寇入据石头,游骑至于阙下。安都闭门偃旗帜,示之以弱,令城中曰:“登陴看贼者斩。”及夕,贼收军还石头,安都夜令士卒密营御敌之具。将旦,贼骑又至,安都率甲士三百人,开东西掖门与战,大败之,贼乃退还石头,不敢复逼台城。及高祖至,以安都为水军,于中流断贼粮运。又袭秦郡,破嗣徽栅,收其家口并马驴辎重。得嗣徽所弹琵琶及所养鹰,遣信饷之曰:“昨至弟住处得此,今以相还。”嗣徽等见之大惧,寻而请和,高祖听其还北。及嗣徽等济江,齐之馀军犹据采石,守备甚严,又遣安都攻之,多所俘获。
明年春,诏安都率兵镇梁山,以备齐。徐嗣徽等复入丹阳,至湖熟,高祖追安都还,率马步拒之于高桥。又战于耕坛南,安都率十二骑,突其阵,破之,生擒齐仪同乞伏无劳。又刺齐将东方老堕马,会贼骑至,救老获免。贼北渡蒋山,安都又与齐将王敬宝战于龙尾,使从弟晓、军主张纂前犯其阵。晓被枪坠马,张纂死之。安都驰往救晓,斩其骑士十一人,因取纂尸而还,齐军不敢逼。高祖与齐军战于莫府山,命安都领步骑千馀人,自白下横击其后,齐军大败。安都又率所部追至摄山,俘获首虏不可胜计。以功进爵为侯,增邑五百户,给鼓吹一部。又进号平南将军,改封西江县公。
仍都督水军出豫章,助豫州刺史周文育讨萧勃。安都未至,文育已斩勃,并擒其将欧阳頠、傅泰等。唯余孝顷与勃子孜犹据豫章之石头,作两城,孝顷与孜各据其一,又多设船舰,夹水而阵。安都至,乃衔枚夜烧其舰。文育率水军,安都领步骑,登岸结阵。孝顷俄断后路,安都乃令军士多伐松木,竖栅,列营渐进,频战屡克,孜乃降。孝顷奔归新吴,请入子为质,许之。师还,以功进号镇北将军,加开府仪同三司。
仍率众会于武昌,与周文育西讨王琳。将发,王公已下饯于新林,安都跃马渡桥,人马俱堕水中,又坐絺内坠于橹井,时以为不祥。至武昌,琳将樊猛弃城走。文育亦自豫章至。时两将俱行,不相统摄,因部下交争,稍不平。军至郢州,琳将潘纯陀于城中遥射官军,安都怒,进军围之,未能克。而王琳至于弇口,安都乃释郢州,悉众往沌口以御之,遇风不得进。琳据东岸,官军据西岸,相持数日,乃合战,安都等败绩。安都与周文育、徐敬成并为琳所囚。琳总以一长锁系之,置于絺下,令所亲宦者王子晋掌视之。琳下至湓城白水浦,安都等甘言许厚赂子晋。子晋乃伪以小船依絺而钓,夜载安都、文育、敬成上岸,入深草中,步投官军。还都自劾,诏并赦之,复其官爵。
寻为丹阳尹,出为都督南豫州诸军事、镇西将军、南豫州刺史。令继周文育攻余孝劢及王琳将曹庆、常众爱等。安都自宫亭湖出松门,蹑众爱后。文育为熊昙朗所害,安都回取大舰,值琳将周炅、周协南归,与战,破之,生擒炅、协。孝劢弟孝猷率部下四千家欲就王琳,遇炅、协败,乃诣安都降。安都又进军于禽奇洲,破曹庆、常众爱等,焚其船舰。众爱奔于庐山,为村人所杀,馀众悉平。
还军至南皖,而高祖崩,安都随世祖还朝,仍与群臣定议,翼奉世祖。时世祖谦让弗敢当,太后又以衡阳王故,未肯下令,群臣犹豫不能决。安都曰:“今四方未定,何暇及远,临川王有功天下,须共立之。今日之事,后应者斩。”便按剑上殿,白太后出玺,又手解世祖发,推就丧次。世祖即位,迁司空,仍为都督南徐州诸军事、征北将军、南徐州刺史,给扶。
王琳下至栅口,大军出顿芜湖,时侯瑱为大都督,而指麾经略,多出安都。天嘉元年,增邑千户。及王琳败走入齐,安都进军湓城,讨琳馀党,所向皆下。
仍别奉中旨,迎衡阳献王昌。初,昌之将入也,致书于世祖,辞甚不逊,世祖不怿,乃召安都从容而言曰:“太子将至,须别求一蕃,吾其老焉。”安都对曰:“自古岂有被代天子?臣愚不敢奉诏。”因请自迎昌,昌济汉而薨。以功进爵清远郡公,邑四千户。自是威名甚重,群臣无出其右。
安都父文捍,为始兴内史,卒于官。世祖征安都还京师,为发丧。寻起复本官,赠其父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拜其母为清远国太夫人。仍迎还都,母固求停乡里,上乃下诏,改桂阳之汝城县为卢阳郡,分衡州之始兴、安远二郡,合三郡为东衡州,以安都从弟晓为刺史,安都第三子秘年九岁,上以为始兴内史,并令在乡侍养。其年,改封安都桂阳郡公。
王琳败后,周兵入据巴、湘,安都奉诏西讨。及留异拥据东阳,又奉诏东讨。异本谓台军由钱塘江而上,安都乃步由会稽之诸暨,出于永康。异大恐,奔桃枝岭,处岭谷间,于岩口坚栅,以拒王师。安都作连城攻异,躬自接战,为流矢所中,血流至踝,安都乘舆麾军,容止不变。因其山垅之势,迮而为堰。天嘉三年夏,潦,水涨满,安都引船入堰,起楼舰与异城等,放拍碎其楼雉。异与第二子忠臣脱身奔晋安,安都虏其妻子,尽收其人马甲仗,振旅而归。以功加侍中、征北大将军,增邑并前五千户,仍还本镇。其年,吏民诣阙表请立碑,颂美安都功绩,诏许之。
自王琳平后,安都勋庸转大,又自以功安社稷,渐用骄矜,数招聚文武之士,或射驭驰骋,或命以诗赋,第其高下,以差次赏赐之。文士则褚玠、马枢、阴铿、张正见、徐伯阳,刘删、祖孙登,武士则萧摩诃、裴子烈等,并为之宾客,斋内动至千人。部下将帅,多不遵法度,检问收摄,则奔归安都。世祖性严察,深衔之。安都弗之改,日益骄横。每有表启,封讫,有事未尽,乃开封自书之,云又启某事。及侍宴酒酣,或箕踞倾倚。尝陪乐游禊饮,乃白帝曰:“何如作临川王时?”帝不应。安都再三言之,帝曰:“此虽天命,抑亦明公之力。”宴讫,又启便借供帐水饰,将载妻妾于御堂欢会,世祖虽许其请,甚不怿。明日,安都坐于御坐,宾客居群臣位,称觞上寿。初,重云殿灾,安都率将士带甲入殿,帝甚恶之,自是阴为之备。又周迪之反,朝望当使安都讨之,帝乃使吴明彻讨迪,又频遣台使案问安都部下,检括亡叛,安都内不自安。三年冬,遣其别驾周弘实自托于舍人蔡景历,并问省中事。景历录其状具奏之,希旨称安都谋反。世祖虑其不受制,明年春,乃除安都为都督江吴二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江州刺史。自京口还都,部伍入于石头,世祖引安都宴于嘉德殿,又集其部下将帅会于尚书朝堂,于坐收安都,囚于嘉德西省,又收其将帅,尽夺马仗而释之。因出舍人蔡景历表以示于朝。乃诏曰:“昔汉厚功臣,韩、彭肇乱,晋倚蕃牧,敦、约称兵。托六尺于庞萌,野心窃发;寄股肱于霍禹,凶谋潜构。追惟往代,挻逆一揆,永言自古,患难同规。侯安都素乏遥图,本惭令德,幸属兴运,预奉经纶,拔迹行间,假之毛羽,推于偏帅,委以驰逐。位极三槐,任居四狱,名器隆赫,礼数莫俦。而志唯矜己,气在陵上,招聚逋逃,穷极轻狡,无赖无行,不畏不恭。受脤专征,剽掠一逞,推毂所镇,裒敛无厌。寄以徐蕃,接邻齐境,贸迁禁货,鬻卖居民,椎埋发掘,毒流泉壤,睚眦僵尸,罔顾彝宪。朕以爰初缔构,颇著功绩,飞骖代邸,预定嘉谋,所以淹抑有司,每怀遵养,杜绝百辟,日望自新。款襟期于话言,推丹赤于造次,策马甲第,羽林息警,置酒高堂,陛戟无卫。何尝内隐片嫌,去柏人而勿宿,外协猜防,入成皋而不留?而勃戾不悛,骄暴滋甚,招诱文武,密怀异图。去年十二月十一日,获中书舍人蔡景历启,称侯安都去月十日遣别驾周弘实来景历私省宿,访问禁中,具陈反计,朕犹加隐忍,待之如初。爰自北门,迁授南服,受命经停,奸谋益露。今者欲因初镇,将行不轨。此而可忍,孰不可容?赖社稷之灵,近侍诚悫,丑情彰暴,逆节显闻。外可详案旧典,速正刑书,止在同谋,馀无所问。”明日,于西省赐死,时年四十四。寻有诏,宥其妻子家口,葬以士礼,丧事所须,务加资给。
初,高祖在京城,尝与诸将宴,杜僧明、周文育、侯安都为寿,各称功伐。高祖曰:“卿等悉良将也,而并有所短。杜公志大而识暗,狎于下而骄于尊,矜其功不收其拙。周侯交不择人,而推心过差,居危履险,猜防不设。侯郎傲诞而无厌,轻佻而肆志。并非全身之道。”卒皆如其言。
安都长子敦,年十二,为员外散骑侍郎,天嘉二年堕马卒,追谥桂阳国愍世子。太建三年,高宗追封安都为陈集县侯,邑五百户,子亶为嗣。
安都从弟晓,累从安都征讨有功,官至员外散骑常侍、明威将军、东衡州刺史,怀化县侯,邑五百户。天嘉三年卒,年四十一。
史臣曰:杜僧明、周文育并树功业,成于兴运,颇、牧、韩、彭,足可连类矣。侯安都情异向时,权逾曩日,因之以侵暴,加之以纵诞,苟曰非夫逆乱,奚用免于亡灭!昔汉高醢之为赐,宋武拉于坐右,良有以而然也。
译文
杜僧明字弘照,广陵临泽人。身材瘦小,但胆量勇气超人,勇猛有气力,擅长骑马射箭。梁塑主周年问,卢宝玺任庐业卢辽督护,坦塱与他的哥哥杜天合以及周文育都经安兴奏请,与他一起赴任。屡次征讨俚僚有功,任新州助防。天金也有才干,参预征伐。安兴去世,僧明又辅助他的儿子卢子雄。交州土豪李贲谋反,驱逐刺史萧谘,萧谘逃奔广州,朝廷派遣子雄与高州刺史茎同讨伐李贲。当时春草已经长出,瘴疫之气正盛,王雄请求等到秋季再讨伐奎贲,广州刺史新逾堡芦堕不听,继又一再催逼,王雄等人迫不得已,于是发兵前行。来到合浦,士兵死亡十之六七,军众都害怕劳役因而溃散,无法加以禁止,于是带领剩余的兵员退回。萧谘上奏说,子雄及茎皿与贼人交往,逗留不肯进军,梁武帝下令在广州处死他们。子雄的弟弟子略、子烈都雄豪任侠,家属都在南江。天合舆众人谋议道:“卢公两代对待我们都很优厚,如今子雄受冤枉而死,不能为他报仇,不是大丈夫。我弟弟僧明勇敌万人,如果包围广州城,号召百姓,谁敢不顺从。攻破州城,斩杀二侯来祭奠孙、卢二人。然后等待朝廷使者来,束手就擒见廷尉,即使死去也胜遇活着。纵然不能取胜,也没有遗憾。”众人都慷慨激昂地说:“这是我们的心愿,您尽管下命令吧!”于是与周文育等率众人结盟,推奉王雄弟王监为盟主,从而进攻刺史萧映。子略屯兵城南,天合屯兵城北,僧明、文育分别占据东西,官吏平民都来响应,一天之中,聚集多达数万人。高祖陈霸先当时驻兵高要,听说广州起事,率众军来讨伐,大破子略等,杀死天合,生擒僧明和文育等人,高祖将他们全释放了,任命为麾下的军官。
高祖征讨交耻以及讨伐元景仲时,僧明、文育都有功劳。侯景作乱时,他们一起随高祖进兵援救京城。高祖在始兴打败兰裕,僧明为前锋,擒获并斩杀兰裕。又在南野同蔡路养交战,僧明的战马受伤,高祖驰马过去救他,将自己的坐马送给僧明,僧明骑马与数十人又前进,敌众都溃败逃散,乘机进击,大败路养。高州刺史李迁仕又占据大皋,进入满石,因而威逼高祖,高祖派周文育为前军,与僧明一起攻击赶走迁仕。迁仕舆宁都人刘孝尚合力将要袭击南康,高祖又令僧明与文育等人抵御他们,双方相持连续作战百余日,最终擒获迁仕,送往高祖军中。当高祖南下南康时,留僧明驻守西昌,督安成、庐陵二郡军事。元帝摄行朝政授僧明假节、清野将军、新州刺史,临江县子。封邑三百户。
侯景派于庆等人寇掠南江,高祖屯兵豫章,命僧明为前锋,所向皆被攻克。高祖任命僧明为长史,依然随军东征。军队来到蔡洲,僧明率部下烧毁贼人水军的营门和大舰。到平定侯景时,避塱因战功任员外散骑常侍、明威将军,亩查丛刺史,爵位晋升为侯爵,增加封邑并先前所封共五百户,依然任晋陵太守。承圣二年,随从高祖北围广陵,加使持节,迁通直散骑常侍、平北将军,其余职务如故。荆州陷落时,高祖派僧明率领吴明彻等人随从侯琐西援朝廷,在江州因病亡故,当时四十六岁。赠散骑常侍,谧号为威。世祖即位时,追赠他为开府仪同三司。天嘉二年,配飨高祖庙庭。他的儿子杜晋继承爵位。
周文育,字景德,义兴阳羡人。幼年时,父亲去世,家中贫寒,原本居住在新安郡的寿昌壁,姓项,名猛塑。十一岁时,他能在水中反复游数里远,能跳五六尺高,与其他儿童玩耍时,谁都比不上他。义兴人周苍担任寿昌浦口的守官,见到文育感到不同一般,于是召他谈话。文育对周蕾说:“母亲年老,家中贫穷,哥哥姐姐都长大成人,但困于沉重的赋税差役。”周蓍哀怜他,便同他一块去项家,向他母亲请求将文育收为自己的养子,文育母亲同意给他。待周着任满时,带文言一起返回京都,谒见太子詹事周舍,请周舍起名字,周舍于是给他起名文育,字景德。周苍又请哥哥的儿子弘让教文言书写计算。弘让擅长隶书,书写蔡邕的《劝学》和古赠给文言,文育不认识这些字,对弘让说:“谁能学这些东西,取得富贵祇要有大槊就行了。”至递赞赏他的豪壮,教他骑马射箭,塞直十分喜悦。
司州刺史陈庆之与周苍同郡,平常交往密切,庆之荐举周蓍为前军军主。庆之令周蓍带领五百人前往面蔡的悬瓠,慰问白水蛮,蛮人阴谋劫持旦萱入韭瑟,事情被发觉,且萱与塞直抵抗蛮人。当时贼军甚多,一天之中交战数十回,文直在军前冲锋陷阵,勇猛为军中之冠。周蓍在阵前战死,文育驰马夺得尸体,贼兵不敢相逼。到夜晚,双方引兵退去。文言九处受伤,伤势痊愈后,辞别庆之请求还京都埋葬周萱,庆之赞赏他的节操,厚加赠遣,遣送他还都。
埋葬且萱后,正遇上卢窒基任直丝督护,荐举塞直一同前往。多次参与征伐俚僚,所到之处都有战功,任南海令。安兴死后,文言舆杜僧塱进攻卢业,被直担战败,产担赦免了他,事情经过记载在杜僧明的传记中。
后来代行州刺史王勤任命文育为长流参军,深受信任。王劝被人取代后,塞直想舆他一起离开,行至大庾岭,遇见一占卜者,占卜者说:“您北下不过是做个县官,往南行便可以成为公侯。”塞直说:“钱多够用就行了,谁奢望成为公侯?”占卜者又说:“您很快就会突然获得银子多至二千两,倘若不相信我,便以这件事来验证。”这天夜晚,住宿旅馆,有商人约文育一起赌博,塞直胜了他,赢得银子二千两。次日天亮,他辞别王勘,王勤询问原因,文言将逭一情况告知,王戏便让他离去。直担当时在直至,听说他返回,十分高兴,派人迎接他,厚加赏赐,分派部下由他率领。
高祖征讨侯景时,文育和杜僧明担任前锋,攻克兰裕,援助欧阳顿,都有战功。高祖在南野进攻蔡路养时,文育被路养围困,四面数重,箭石如雨般倾下,他的战马被射死,他右手搏击,左手解去马鞍,冲出包围逃出。于是与杜僧明相互支援,双方合力又前进,因而大败路养。高祖为此上表荐举文育任府司马。
李迁仕占据友叁,派将领丝垩廛进入遗五鱼凿建城,直担命塞直攻击他,呈卢弃城逃跑,塞直占领逭座城。难听说垩卢战败,留下老弱士兵守大皋,选拔出所有精锐的士兵,由自己亲自统率,来进攻文育,其军锋芒甚是锐利,文言部军恐惧。立育与迁仕交战,迁仕稍稍退却,双方相持不下,正好造时高祖派杜僧明赶来援助,从另一冀击破迁丝的水军,迁仕的军队溃败,不敢过左呈,直接逃奔堑涂。銮五童任命塞直为假节、雄信将军、义州刺史。迁仕又与刘孝尚共谋抗拒义军,尘祖派遣文育与侯安都、杜僧明、徐仅、丝茎在皇旦筑城防御他们。塞直屡次出城舆敌军交战,于是擒获了迁仕。
宣祖从亩康出发,派文言带领士兵五千人,打开通往旦红的水路。谜部将王值堕占据邃娄塑,塞直打败并赶走他,于是便占领了遣座城。凭着累积前后战功,被授任游骑将军、员外散骑常侍,封东迁县侯,食邑五百户。
产担大军来到皇圣整,任命塞直舆丝仅塱常任军队前锋,平定南陵、鹊头诸城。来到姑熟时,舆室垦部将堡王鉴交战,打败敌军。平定侯量后,塞直任通直散骑常侍,改封为南移县侯,食邑一千户,任值盏太守。累迁亩且堡堕陆置堕太守、智武将军、散骑常侍。
产担诛减王仅避,命塞直率领众军在呈堡与世担会合,围困丝鑫,攻克了他。又渡过长江袭击会稽太守张彪,夺得张彪的郡城。当世祖被张彪攻击时,文育当时屯兵在城北的香岩寺,世祖夜晚前往与文育合兵,于是共同建立营栅。不久,张彪又来进攻,文育竭尽全力苦战,张彪无法攻破,于是平定张彪。
高祖因为侯琐拥有占据江州,就命文言讨伐侯琐,仍任都督南豫州诸军事、武威将军、南豫州刺史,率兵袭击湓城,没有攻克。徐嗣徽带领变寇渡过长江占据芜湖,下韶征召文言返回京城。昼玺銮等人在壹銮排列战舰,直到土盛,从而阻截文育回师的道路。到了夜晚,文育军队击鼓呼喊进发,嗣徽等人不能阻挡。到天亮时,反攻鱼巡,显銮麾下勇将鲍巫独自乘小舰断后,塞直乘单人舴艋船与他交战,文育跳入小舰中,斩杀鲍壁,又牵着那条小舰返回军中。贼军极其惊骇,于是将船留在芜湖,从丹阳徒步上岸。当时直担在旦壁防御瓸邀,正好舆塞直大会师。当时将要交战,疾风大作,高祖说:“军队不逆风交战。”塞直说:“事情紧急,应该决断,何必遵从古法。”.抽槊上马,奔驰前进,众军跟随他,风向不久也转了,杀伤敌军数百人。嗣徽等人移营至莫府山,塞直移兵驻扎与之相对。屡次交战功劳最卓著,加平西将军,进爵为寿昌县公,并赐给鼓吹一部。
刺史芦垫举兵越过左厘岭,朝廷韶令塞直率领众军讨伐。当时台匣呈洞主金垄玺举兵响应芦勃,派他的弟弟耋擞留守郡城,自己出兵违童,占据亘亟。芦勃派儿子芦茎带兵与垄虽相会,又派别将匦垦噬屯军于萱笠邀,遇坠据守篮旦继,从而抗拒官军。官军船少,孝顷有三百艘舴艋舟、百余乘战舰在上牢,文育派遣军主焦僧度、芏塞暗中率军偷袭,将这些船只全部夺取归来,就在医童建立营栅。当时官军粮尽,都想退还,塞直不允许。就派人悄悄送信给周迪,相约为兄弟,并陈说利害。周迪得信后很是高兴,许诺供给粮饷。于是文育分遣城中的老人小孩乘官军先前的船只,顺流俱下,烧毁豫章郡所建立的营栅,佯装退却。孝顷看见后,大喜,因而不加戒备。塞直由小路急行,一夜之间便到达芊韶。芊韶上流则是欧阳愿、萧勃,下流则是傅泰、余孝顷,文育占据他们中间,筑起城墙。飨宴士卒,贼军十分震骇。欧阳顾于是退入泥溪,建城自守。文言派严威将军周铁武,与长史陆山才袭击欧阳颐,擒获了他。于是盛排兵甲,与欧阳愿乘船饮宴,这样行进到傅泰的城下,乘机进攻傅泰,攻克了。萧勃在南康听说这一情况,部众都胆颤心惊,不能自安。萧勃的将领谭世远杀死萧勃想投降,被人杀害。世远的军主夏侯明彻携持芦垫的首级投降。芦巫、金耋虽仍占据亘题,直担派侯安都帮助文育攻打叛军,萧孜向文言投降,孝顷退兵逃到新吴,广州之乱平定,文言还兵驻守重睦。因战功任镇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江、广、衡、交等州诸军事,江州刺史。
王燮拥兵占据星红上流,朝廷诏令堡室垫为西道都督,塞育为南道都督,一同会师武昌,舆王继在迤旦交战,他们都被王壁抓获,后来得以逃归,事情经过记载于侯安都传中。不久任使持节、散骑常侍、镇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寿昌县公,赐给鼓吹一部。
当周迪攻破余孝顷时,孝顷之子公飚、弟孝酌依然占据旧有的营栅,在南方煽动作乱,高祖再派文育及周迪、黄法毡等人讨伐。豫章内史熊昙塑也率领军队来会合,部众有上万人。文育分派呈婴邀率领水军,分派雕塑运粮,自己率领众军进入象牙江,在金建城驻兵。公飚带领五百人诈降,阴谋抓获文育,事情被察觉,文育拘禁了他,解送至京城,将他的部众分配到各支军队中。于是塞直舍弃舟船为步军,进兵占据三陂。王壁派遣将领萱庆率领二千士兵救援耋曲,茎庆分兵派主帅当众爱舆文言相持,自己率领所属军队直接进攻旦迪、吴明彻的军队。显迪等人战败,文言退兵据守金。熊昙朗因为文育失利,想谋害他,从而呼应众爱。文言的监军孙白象颇知晓这一情况,劝他先下手。文言说:“不行,我们旧有兵力少,新来的军士多,如果拿下昙朗,人人惊惧,败亡立即来临,不如推心置腹地安抚他。”起初,周迪战败时,弃船逃走,不知他在哪裹,得到他的书信后,文育喜悦,送给昙朗看,昙朗将他杀害于座位上,当时他五十一岁。高祖闻讯后,当天便举哀,追赠他为侍中、司空,谧号为忠愍。
起初,文育占据三陂,有流星坠落地下,其声如雷,地下陷落一丈见方的大坑,坑中有数斗碎炭。又在军营中忽然听到小孩哭啼,整个军队都惊恐,听这声音在地底下,军人掘地得到一具三尺长的棺材,文育深感厌恶。不久,周迪战败,文育被杀。天嘉二年,有诏令文言配享高祖庙宇。文育子实安继承爵位。文育同族兄景曜,因文言而官至新安太守。
周实安字安民。十余岁时,便练习骑马射箭,以贵公子身份骄纵嬉游,爱好猎狗骏马,喜欢驰骋,衣着华丽,饮食豪奢。文言任晋陵太守时,因为征战讨伐无暇到郡任,命实安代管郡中事务,更是肆意纠集恶少年,高祖为此忧虑。待到文育西征失败,被王琳拘禁,宝安便改变往日恶习潜心读书,舆正人君子交游,安抚控御文育部下士卒,颇有威望和恩惠。任员外散骑侍郎。文育回归,又任贞威将军、吴兴太守。文育被熊昙朗杀害,征召实安还京都。起用为猛烈将军,带领文育的旧兵,仍然命令他南征。
世祖即位,深深器重他,以他为心腹,多配给他精锐的士卒和锐利的兵器。在平定王琳时,颇有功劳。周迪攻破熊昙朗时,宝安南进,剪除尽昙朗的余党。天嘉二年,重任雄信将军、吴兴太守,袭封寿昌县公。三年,征伐留异,担任侯安都的前军。平定留异后,任给事黄门侍郎、卫尉卿。四年,授持节、都督南徐州诸军事、贞毅将军、南徐州刺史。征入朝任左卫将军,加信武将军。不久又以本官领卫尉卿,又进号为仁威将军。天康元年去世,当时二十九岁。追赠侍中、左卫将军,谧号为成。
宣玄之子且继承爵位。宣室去世后,且习也曾任偏将。征讨欧阳纥,平定淮南,都立有战功,封江安县伯,食邑四百户。历任置堕、赵塞二郡太守。太建九年去世,当时二十四岁,追赠电威将军。
侯安都字成师,始兴曲江人。世代为始兴郡的大姓。父亲侯文捍,年轻时在州郡任职,以忠诚谨慎著称,安都显贵后,官至光禄大夫、始兴内史,官秩为中二千石。
安都擅长隶书,能弹琴,涉猎书传,作五言诗,也很清丽,兼善骑马射箭,为乡里的豪杰。梁朝的始兴内史萧子范任命他为主簿。侯景作乱时,他招集士兵,多至三千人。高祖进兵救援京城,安都带领军兵随从高祖,进攻蔡路养,打败李迁仕,平定侯景,都因为他拼力苦战建立功勋。元帝任命他为猛烈将军、通直散骑常侍,富川县子,食邑三百户。随从高祖镇守京口,任兰陵太守。高祖谋划袭击王僧辩,麾下众将没有知情者,惟独与安都制定计策,就派安都率领水军从京直奔石头,高祖自己率领马步军从江乘、罗落方向来会师。安都来到石头城北,舍弃船只登上江岸,僧辩没有察觉。石头城北连接岗峦,城墙不很高峻,安都穿着盔甲携带长刀,军人抬起他扔进女墙内,士兵们也随之进入,进逼僧辩的卧室。高祖大军也来到遣裹,舆僧辩在办事的大厅前交战,安都从阁内冲出,前后夹击,因而捉住僧辩。
绍泰元年,以战功授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南徐州诸军事、仁威将军、南徐州刺史。高祖东征杜仓,安都留守京城。徐嗣徽、任约等人引导齐寇进据石头城,巡逻骑兵来到京城的门前。安都关闭城门倒伏旗帜,故意表现虚弱,命令城中军民说:“登上城楼观看贼军者斩首。”到了夜晚,贼人收军返回石头城,安都夜晚命令士卒秘密准备防御敌人的工具。天将亮,贼军的骑兵又来了,安都率领披甲士兵三百人,开东西掖门与敌军交战,大败敌军,贼军于是退回石头城,不敢再进逼台城。等到高祖回兵,以安都率领水军,在长江中流阻断贼军运粮。又袭击秦郡,攻破嗣徽的营栅,俘获他的家人和马驴辎重器械。夺得嗣徽弹奏的琵琶,豢养的猎鹰,派人送信给他说:“昨天来到老弟住处得到这些东西,今日还给你。”嗣徽等人见到十分恐惧,不久请求和解,高祖听任他们回到北方。等到嗣徽等人渡过长江,北齐剩余军队仍然占据采石,防守十分森严,又派安都进攻,俘获了许多齐兵。
第二年春天,朝廷诏令安都率军镇守梁山,来防备北齐。徐嗣徽等人又进入丹阳,来到湖熟,高祖追令安都率军回还,统领骑兵和步兵在高桥防敌。又在耕坛南边交战,安都带领十二个骑兵,冲突敌人的阵营,打败敌军,活捉齐的仪同乞伏无劳。又将齐将东方老刺下马来,正好贼军的骑兵赶到,救下束方老,使他免于一死。贼军往北渡过蒋山,安都又在龙尾道上与齐将王敬实交战,派堂弟侯晓、军主张纂前行冲击敌阵。侯晓被枪刺下马来,张纂战死。安都驰马前往救侯晓,斩杀敌人的骑兵十一人,于是夺得张纂的尸首回还,齐军不敢进逼。高祖在莫府山与齐兵交战,命令安都带领步兵骑兵千余人,从白下横击敌军腹背,齐军大败。安都又率领自己的部属追到摄山,俘获敌人的首级难以数计。因战功爵位晋升为侯爵,增加封邑五百户,赐给鼓吹一部。又进号为平南将军,改封西江县公。
又都督水军前往豫章,协助豫州刺史周文言讨伐萧勃。安都尚未赶到,文言已经斩杀萧勃,并且抓获了他的将领欧阳顿、傅泰等人。惟有余耋厘与芦垫之子盖茎依然占据§蝗的互亟,营建两座军城,孝顷和萧孜每人据守一座,又广设船舰,夹江排起阵列。安都率兵而至,便在夜晚悄悄地焚烧敌军的船舰。文育率领水军,安都带领步骑军,登岸结成战阵。孝顷很快阻断后面的道路,圭都于是命令军士砍来许多松木,竖起栅栏,排列营垒逐渐前行,屡战屡胜,萧孜便投降了。茎玺逃奔回塞退,请求朝廷愿将儿子送入朝中作为人质,得到允许。军队回还,安都因为战功进号镇北将军,加开府仪同三司。
又率众军集会于武昌,与周文育一起西征王继。将要出发,王公以下的朝廷官员都去新林饯行,安都跃马渡桥,人和马全掉入水中,又坐在船舱内掉进橹井中,时人认为这不吉利。兵临武昌,王琳的守将樊猛弃城逃走。文育也从豫章来到逭裹。当时两将同时进兵,相互之间没有统一指挥,又因为部下互相争斗,渐渐军队之中不安定了。军队来到郢州,王琳部将潘纯陁在城裹面远远地射击官军,安都愤怒,进军围困敌人,没有攻克。遣时王琳来到弁口,安都于是解了郢州之围,带领所有军队前往沌口抵御王琳,遇到大风无法前进。王琳占据东岸,宫军据守西岸,相持了数天才交战,安都等人战败。安都与周文直、途塑盛都被旦壁拘禁。旦壁用一条长锁链将他们锁到一块儿,放置在船底下,令自己的亲信宦官王子晋监管他们。王琳束下至湓城的白水逋,塞都等人甜言蜜语许诺要以重金送给子晋。王置便伪装用小船靠近关人的大船钓鱼,夜晚装载宝都、塞直、董哩上岸,进入深草之中,徒步投奔官军。回到都城后自我弹劾,朝廷诏令将他们一并赦免,恢复他们的官爵。
不久任且屋尹,出任都督亩辽业诸军事、镇西将军、卢塑出刺史。朝廷命令他继周文育之后攻打金耋曲和王壁的部将萱庆、鲎塞爱等。窒都从宣皇塑出查幽,紧迫于塞玺的军队后面。塞直被熊昙朗杀害,塞都回军取来大船舰,正好遇上王壁部将旦星、且协南归,与他们交战,打败他们,并活捉且垦、且垄。耋曲弟弟垄逖率领部下四千家想归附王逊,遇到旦垦、旦垣战败,于是拜见窒都投降。宝都又进军至盒童剀,打败萱庆、当塞爱等人,焚毁他们的船舰。众爱逃奔到庐山,被村民杀死,其余乱众全被平息。
率军返回至尘壁,而逢直担驾崩,宣都随从世担回朝廷,就与群臣议定大计,奉戴世祖为帝。当时世担谦让不敢承当,太后又因为衡阳王速旦的缘故,不肯下韶令,群臣犹豫不能决断。支都说:“现今四方没有安定,哪有空闲顾及远处,临川王有功于天下,群臣应该共同拥立。今天这件事,后响应者斩首。”于是带剑上宫殿,启禀太后交出玉玺,又亲手解开世祖的发髻,推举他主持直担的丧礼。世担即皇帝位,安都迁任司空,依然担任都督南徐州诸军事、征北将军、南徐州刺史,给予扶侍之人。
王琳东下到达栅口,朝廷大军出兵驻守芜湖,当时的大都督是侯琐,但指挥调度军队的策略,大多由安都制定。天嘉元年,封邑增加一千户。待到王琳失败逃,齐时,安都进军湓城,讨伐王琳余党,所向攻无不克。
又秘密遵奉宫中的旨意,迎接衡阳献王陈昌。起初,陈昌将要入京,致书给世祖,言辞很无理,世祖不痛快,于是召来安都从容说道:“太子将要到达京城,我需要另寻一处藩国,我将要在那儿养老。”安都对他说:“从古至今难道有过被代理的天子吗?下臣愚蠢不敢遵奉韶令。”于是请求自己去迎接陈昌,陈昌渡过汉江时溺水而亡。因为功劳爵位晋升为清速郡公,食邑四千户。从此后安都威名甚重,群臣没有谁能超过他。
安都的父亲文捍,任始兴内史,在任职期间去世。世祖征召安都返回京都,为文捍发丧。不久就恢复安都的官职,追赠他的父亲为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封他的母亲为清远国太夫人。又迎她到京都来,她再三请求留居乡里,皇上便下韶,将桂阳郡的汝城县改为卢阳郡,分割衡州的始兴、安远二郡,合并三郡为束衡州,任命安都的堂弟侯晓为刺史,安都第三子侯秘衹有九岁,皇上任命他任始兴内史,并且命令他在乡侍养祖母。这年安都改封为桂阳郡公。
王琳失败后,北周进军占据巴、湘二地,安都奉诏命西征。当留异拥兵占据束阳时,又奉诏命束征。留异本来认为政府军会由钱塘江上溯,而安都却由会稽的诸暨陆路进发,出至永康。留异十分恐惧,逃奔桃枝岭,处于岭谷之间,在山岩道口竖起栅栏,以此抗拒官军。安都建立连城进攻留异,亲自参加战斗,被流箭射中,血流至脚踝。安都乘坐舆车指挥军队,面容行止毫无变化。顺着山峦的地势,快速筑起堰坝。天嘉三年夏天,涨水,水灌满堰坝,安都引船进入堰坝,竖起的楼舰与留异的城楼一般高,放船撞碎城楼的墙垣。留异舆第二个儿子忠臣脱身逃奔晋安,安都俘虏了他的妻子和儿子,缴获了他的全部人马军械,班师回朝。因战功加侍中、征北大将军,增加封邑合并先前所封共五千户,仍然回还原来镇守的地方。这一年,有官吏和百姓谒见皇帝上表请为安都立碑,称颂赞美他的功绩,诏令允许。
自从平定王琳之后,安都勋爵功劳愈来愈大,又自认为有安定社稷的功绩,渐渐因此而骄傲起来,屡次招集文武士人,或者骑马射箭驰骋,或者要求他们作诗,评定诗作优劣,按照等次予以赏赐。文士中有褚蚧、马枢、阴铿、张正见、徐伯阳、刘删、祖孙登,武士中有萧摩诃、裴子烈等人,这些人都成为他的宾客,屋内经常多达上千人。部下的将帅,大多不遵守法纪,遇到查问追捕则逃奔安都处。世祖性格严厉苛察,深深忌恨他。安都并不悔改,日益骄横。每当有上奏的表章,封好后,有些事遣漏了,就自己开封书写上去,说是又有某事启奏。奉侍皇帝饮宴酒酣,有时坐在椅上,两腿叉开,身子歪斜。曾在上巳曰陪皇帝在乐游苑修楔饮宴,他对皇帝说:“这比当临川王如何?”皇帝不回答,他再三询问,皇帝说:“此事虽说是天命,或许也仰仗您的竭力帮助。”宴会终了,又向皇帝借用帷帐和游船水上游戏的装饰物,要装载妻妾在皇帝的御堂裹欢乐聚会,世祖虽答应了他的请求,但是十分不快。第二天,安都坐在皇帝的宝座上,宾客处在群臣的位置上,举杯敬酒祝他长寿。先前,重云殿发生火灾,安都率领将士穿着战甲进入宫殿,皇帝对此十分厌恶,从此暗中加以防备。又在周迪谋反时,朝廷一般舆论认为应当派窒都征讨,皇帝却派星旦困讨伐且迤,又屡次派朝廷使者追查安都部下,搜检逃亡的叛乱者,安都内心不得安宁。三年冬天,他派部下别驾周弘宜请托于舍人蔡景历,并向景历询问台省中的机密。景历记录下逭一情状一一上奏朝廷,迎合皇上的旨意告安都谋反。世祖担心制伏不了他,次年春天,就任命安都为都督江吴二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江州刺史。从京口回到都城,部队进入石头城,世祖召引安都在嘉德殿宴饮,又召集他部下将帅在尚书朝堂宴会。在座中逮捕了安都,囚禁在嘉德殿的西省,又逮捕他部下将帅,缴获他们的所有马匹和兵器后便释放了他们。于是拿出舍人蔡景历的表章出示给朝臣。才下诏说:先前西汉厚待功臣,而韩信、彭越开启祸端;束晋倚重地方长官,王敦、祖约举兵谋反。把幼小的君主托付给庞萌,他的野心暗中萌发;将霍禹视为股肱重臣,他暗中策划凶恶阴谋。追思前代,叛逆灾难的发生总是一样的;常论古今,动乱祸害的起因都是相同的。侯安都一向缺乏宏才大略,本应为自己的德行感到惭愧,他有幸遭逢国运兴盛,参预国家大事。高祖从行伍中擢拔他,分派兵员给他,推举他为一方主帅,委托他驰骋疆场。他位极三公,身任地方大员,地位显赫,对他的礼敬无人可比。但是他心中祇是自我夸耀,气势凌驾于朝廷之上,招集逃亡的叛党,轻狂狡诈至极,不加检点没有德行,无所敬畏。受朝廷派遣专任征伐,却放肆劫掠,压榨所镇守的州郡,聚敛没有限度。他任南徐州刺史,与北齐接邻,转运贸易禁止买卖的货物,出卖居民,盗掘坟墓,流毒深入泉水土壤,亵渎僵尸,完全不顾王法。朕因为国家初建之时,他颇有功绩;又飞驰赶到朕的藩国,参预拥立朕的大计。因而朕抑制有司,总是宽容维护他,阻止群臣对他的弹劾,天天希望他能够悔过自新。与他在言谈时总是坦露胸襟,与他交往时总是满怀诚意,乘车驾去他的府第,羽林军不加警戒,在高堂设置酒宴款待他,殿中不用兵器护卫。朕何曾内心有丝毫嫌疑,像汉高祖那样离开柏人而不住宿;又何曾对他猜忌防备,进入成皋而不停留?但是他暴戾而不思悔改,骄横之态愈益滋甚,招纳引诱文武士人,暗中怀有异图。去年十二月十一,得到中书舍人蔡景历启奏,说侯安都上个月十派别驾周弘实私自找到景历在中书省夜宿,询问宫禁中的情况,详细陈述谋反计策,朕仍然加以忍耐宽容,对待他依然如前。在京城北门,他受命任江州刺史,奸谋愈益显露出来。如今他想趁前往镇守之机,将要图谋不轨。如果这种事情可以容忍,还有什么不可以容忍?仰赖社稷神灵的庇佑和宫廷侍卫的忠诚,他叛逆的丑恶行径暴露无遗。宫外的有关官署可以详细按照旧的典章,从速肃正刑法,仅仅追究同谋,其余不要追问。
第二天,在西省赐侯安都死,当时四十四岁。不久下诏,宽恕他的妻儿家属,以士礼埋葬他,丧事所需的钱财,由国家供给。
先前,高祖在京城,曾经舆诸将一起饮宴,杜僧明、周文育、侯安都敬酒,各自称自己的功绩。高祖说:“你们都是良将,但是都有弱点。杜公志大而见识浅陋,与下属亲密而对上司骄横,对自己的功绩沾沾自喜而不收敛自己的短处。周侯交友不加选择,并且与人交心过于坦诚,即使处于危险境地,也不猜疑设防。侯郎狂傲放纵而没有限制,轻薄浮躁而肆无忌惮。这些都不是全身之道。”最终他们的结局都验合了遣番话。
安都的长子侯敦,十二岁时,任员外散骑侍郎,丢台二年从马上摔下死去,追谧为桂阳国愍世子。太建三年,高宗追封安都为陈集县侯,封邑五百户,儿子侯宣继承爵位。
塞都的堂弟堡堕,屡次随从塞壑征战建立功绩,官至员外散骑常侍、明威将军、塞垫巡刺史,怀丝墨继,食邑五百户。天嘉三年去世,四十一岁。
史臣曰:杜僧明、周文言都建立了功业,他们发达于陈朝国运初兴之时,足可以与廉颇、李盘、整信、堑超等名将相提并论。侯安都颢贵后,情态不同于以往,权势超过了往日,因此侵凌冒犯朝廷,加上他放纵无忌,如果说他并无逆乱之心,那么这种行为岂能免于灭亡先前汉高祖、宋武帝剪除功臣,的确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