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八

裴垍李吉甫李籓权德舆子璩

裴垍字,弘中,河东闻喜人。垂拱中宰相居道七代孙。垍弱冠举进士。贞元中,制举贤良极谏,对策第一,授美原县尉。秩满,籓府交辟,皆不就。拜监察御史,转殿中侍御史、尚书礼部考功二员外郎。时吏部侍郎郑珣瑜请垍考词判,垍守正不受请托,考核皆务才实。

元和初,召入翰林为学士,转考功郎中、知制诰,寻迁中书舍人。李吉甫自翰林承旨拜平章事,诏将下之夕,感出涕。谓垍曰:“吉甫自尚书郎流落远地,十余年方归,便入禁署,今才满岁,后进人物,罕所接识。宰相之职,宜选擢贤俊,今则懵然莫知能否。卿多精鉴,今之才杰,为我言之。”垍取笔疏其名氏,得三十余人。数月之内,选用略尽,当时翕然称吉甫有得人之称。三年,诏举贤良,时有皇甫湜对策,其言激切;牛僧孺、李宗闵亦苦诋时政。考官杨于陵、韦贯之升三子之策皆上第,垍居中覆视,无所同异。及为贵幸泣诉,请罪于上,宪宗不得已,出于陵、贯之官,罢垍翰林学士,除户部侍郎。然宪宗知垍好直,信任弥厚。

其年秋,李吉甫出镇淮南,遂以垍代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明年,加集贤院大学士、监修国史。垍奏:“集贤御书院,请准《六典》,登朝官五品已上为学士,六品已下为直学士;自非登朝官,不问品秩,并为校理;其余名目一切勒停。史馆请登朝官入馆者,并为修撰;非登朝官,并为直史馆。仍永为常式。”皆从之。

元和五年,中风病。宪宗甚嗟惜,中使旁午致问,至于药膳进退,皆令疏陈。疾益痼,罢为兵部尚书,仍进阶银青。明年,改太子宾客。卒,废朝,赙礼有加,赠太子少傅。

初,垍在翰林承旨,属宪宗初平吴、蜀,励精思理,机密之务,一以关垍。垍小心敬慎,甚称中旨。及作相之后,恳请旌别淑慝,杜绝蹊径,齐整法度,考课吏理,皆蒙垂意听纳。吐突承璀自春宫侍宪宗,恩顾莫二。承璀承间欲有所关说,宪宗惮垍,诫勿复言,在禁中常以官呼垍而不名。杨于陵为岭南节度使,与监军许遂振不和,遂振诬奏于陵,宪宗令追与慢官。垍曰:“以遂振故罪一籓臣,不可。”请授吏部侍郎。严绶在太原,其政事一出监军李辅光,绶但拱手而已,垍具奏其事,请以李鄘代之。

王士真死,其子承宗以河北故事请代父为帅。宪宗意速于太平,且频荡寇孽,谓其地可取。吐突承璀恃恩,谋挠垍权,遂伺君意,请自征讨。卢从史阴苞逆节,内与承宗相结约,而外请兴师,以图厚利。垍一一陈其不可,且言:“武俊有大功于朝,前授李师道而后夺承宗,是赏罚不一,无以沮劝天下。”逗留半岁,宪宗不决,承璀之策竟行。及师临贼境,从史果携贰,承璀数督战,从史益骄倨反覆,官军病之。时王师久暴露无功,上意亦怠。

后从史遣其衙门将王翊元入奏,垍延与语,微动其心,且喻以为臣之节,翊元因吐诚言从史恶稔可图之状。垍遣再往,比复还,遂得其大将乌重胤等要领。垍因从容言:“从史暴戾,有无君之心。今闻其视承璀如婴孩,往来神策壁垒间,益自恃不严,是天亡之时也。若不因其机而致之,后虽兴师,未可以岁月破也。”宪宗初愕然,熟思其计,方许之。垍因请密其谋,宪宗曰:“此唯李绛、梁守谦知之。”时绛承旨翰林,守谦掌密命。后承璀竟擒从史,平上党,其年秋班师。垍以“承璀首唱用兵,今还无功,陛下纵念旧劳,不能加显戮,亦请贬黜以谢天下”。遂罢承璀兵柄。

先是,天下百姓输赋于州府:一曰上供,二曰送使,三曰留州。建中初定两税,时贷重钱轻;是后货轻钱重,齐人所出,固已倍其初征。而其留州送使,所在长吏又降省估使就实估,以自封殖而重赋于人。及垍为相,奏请:“天下留州、送使物,一切令依省估。其所在观察使,仍以其所莅之郡租赋自给;若不足,然后征于支郡。”其诸州送使额,悉变为上供,故江淮稍息肩。

垍虽年少,骤居相位,而器局峻整,有法度,虽大僚前辈,其造请不敢干以私。谏官言时政得失,旧事,操权者多不悦其举职。垍在中书,有独孤郁、李正辞、严休复自拾遗转补阙,及参谢之际,垍廷语之曰:“独孤与李二补阙,孜孜献纳,今之迁转,可谓酬劳愧矣。严补阙官业,或异于斯,昨者进拟,不无疑缓。”休复悚恧而退。垍在翰林,举李绛崔群同掌密命;及在相位,用韦贯之裴度知制诰,擢李夷简为御史中丞,其后继踵入相,咸著名迹。其余量材赋职,皆叶人望,选任之精,前后莫及。议者谓垍作相,才与时会,知无不为,于时朝无幸人,百度浸理;而再周遘疾,以至休谢,公论惜之。

李吉甫,字弘宪,赵郡人。父栖筠,代宗朝为御史大夫,名重于时,国史有传。吉甫少好学,能属文。年二十七,为太常博士,该洽多闻,尤精国朝故实,沿革折衷,时多称之。迁屯田员外郎,博士如故,改驾部员外。宰臣李泌、窦参推重其才,接遇颇厚。及陆贽为相,出为明州员外长史;久之遇赦,起为忠州刺史。时贽已谪在忠州,议者谓吉甫必逞憾于贽,重构其罪;及吉甫到部,与贽甚欢,未尝以宿嫌介意。六年不徙官,以疾罢免。寻授柳州刺史,迁饶州。先是,州城以频丧四牧,废而不居,物怪变异,郡人信验;吉甫至,发城门管钥,剪荆榛而居之,后人乃安。

宪宗嗣位,征拜考功郎中、知制诰。既至阙下,旋召入翰林为学士,转中书舍人,赐紫。宪宗初即位,中书小吏滑涣与知枢密中使刘光琦暱善,颇窃朝权,吉甫请去之。刘辟反,帝命诛讨之;计未决,吉甫密赞其谋,兼请广征江淮之师,由三峡路入,以分蜀寇之力。事皆允从,由是甚见亲信。二年春,杜黄裳出镇,擢吉甫为中书侍郎、平章事。吉甫性聪敏,详练物务,自员外郎出官,留滞江淮十五余年,备详闾里疾苦。及是为相,患方镇贪恣,乃上言使属郡刺史得自为政。叙进群材,甚有美称。

三年秋,裴均为仆射、判度支,交结权幸,欲求宰相。先是,制策试直言极谏科,其中有讥刺时政,忤犯权幸者,因此均党扬言皆执政教指,冀以摇动吉甫,赖谏官李约、独孤郁、李正辞、萧俛密疏陈奏,帝意乃解。吉甫早岁知奖羊士谔,擢为监察御史;又司封员外郎吕温有词艺,吉甫亦眷接之。窦群亦与羊、吕善。群初拜御史中丞,奏请士谔为侍御史,温为郎中、知杂事。吉甫怒其不先关白,而所请又有超资者,持之数日不行,因而有隙。群遂伺得日者陈克明出入吉甫家,密捕以闻;宪宗诘之,无奸状。吉甫以裴垍久在翰林,宪宗亲信,必当大用,遂密荐垍代己,因自图出镇。其年九月,拜检校兵部尚书,兼中书侍郎、平章事,充淮南节度使,上御通化门楼饯之。在扬州,每有朝廷得失,军国利害,皆密疏论列。又于高邮县筑堤为塘,溉田数千顷,人受其惠。

五年冬,裴垍病免。明年正月,授吉甫金紫光禄大夫、中书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监修国史、上柱国、赵国公。及再入相,请减省职员并诸色出身胥吏等,及量定中外官俸料,时以为当。京城诸僧有以庄硙免税者,吉甫奏曰:“钱米所征,素有定额,宽缁徒有余之力,配贫下无告之民,必不可许。”宪宗乃止。又请归普润军于泾原。

七年,京兆尹元义方奏:“永昌公主准礼令起祠堂,请其制度。”初,贞元中,义阳、义章二公主咸于墓所造祠堂一百二十间,费钱数万;及永昌之制,上令义方减旧制之半。吉甫奏曰:“伏以永昌公主,稚年夭枉,举代同悲,况于圣情,固所钟念。然陛下犹减制造之半,示折衷之规,昭俭训人,实越今古。臣以祠堂之设,礼典无文,德宗皇帝恩出一时,事因习俗,当时人间不无窃议。昔汉章帝时,欲为光武原陵、明帝显节陵,各起邑屋,东平王苍上疏言其不可。——东平王即光武之爱子,明帝之爱弟。贤王之心,岂惜费于父兄哉!诚以非礼之事,人君所当慎也。今者,依义阳公主起祠堂,臣恐不如量置墓户,以充守奉。”翌日,上谓吉甫曰:“卿昨所奏罢祠堂事,深惬朕心。朕初疑其冗费,缘未知故实,是以量减。览卿所陈,方知无据。然朕不欲破二十户百姓,当拣官户委之。”吉甫拜贺。上曰:“卿,此岂是难事!有关朕身,不便于时者,苟闻之则改,此岂足多耶!卿但勤匡正,无谓朕不能行也。”

七年七月,上御延英,顾谓吉甫曰:“朕近日畋游悉废,唯喜读书。昨于《代宗实录》中,见其时纲纪未振,朝廷多事,亦有所鉴诫。向后见卿先人事迹,深可嘉叹。”吉甫降阶跪奏曰:“臣先父伏事代宗,尽心尽节,迫于流运,不待圣时,臣之血诚,常所追恨。陛下耽悦文史,听览日新,见臣先父忠于前朝,著在实录,今日特赐褒扬,先父虽在九泉,如睹白日。”因俯伏流涕,上慰谕之。

八年十月,上御延英殿,问时政记记何事。时吉甫监修国史,先对曰:“是宰相记天子事以授史官之实录也。古者,右史记言,今起居舍人是;左史记事,今起居郎是。永徽中,宰相姚璹监修国史,虑造膝之言,或不可闻,因请随奏对而记于仗下,以授于史官,今时政记是也。”上曰:“间或不修,何也?”曰:“面奉德音,未及施行,总谓机密,故不可书以送史官;其间有谋议出于臣下者,又不可自书以付史官;及已行者,制令昭然,天下皆得闻知,即史官之记,不待书以授也。且臣观时政记者,姚璹修之于长寿,及璹罢而事寝;贾耽、齐抗修之于贞元,及耽、抗罢而事废。然则关时政化者,不虚美,不隐恶,谓之良史也。”

是月,回纥部落南过碛,取西城柳谷路讨吐蕃。西城防御使周怀义表至,朝廷大恐,以为回纥声言讨吐蕃,意是入寇。吉甫奏曰:“回纥入寇,且当渐绝和事,不应便来犯边,但须设备,不足为虑。”因请自夏州至天德,复置废馆一十一所,以通缓急。又请发夏州骑士五百人,营于经略故城,应援驿使,兼护党项。九年,请于经略故城置宥州。六胡州以在灵盐界,开元中废六州。曰:“国家旧置宥州,以宽宥为名,领诸降户。天宝末,宥州寄理于经略军,盖以地居其中,可以总统蕃部,北以应接天德,南援夏州。今经略遥隶灵武,又不置军镇,非旧制也。”宪宗从其奏,复置宥州,诏曰:“天宝中宥州寄理于经略军,宝应已来,因循遂废。由是昆夷屡扰,党项靡依,蕃部之人,抚怀莫及。朕方弘远略,思复旧规,宜于经略军置宥州,仍为上州,于郭下置延恩县,为上县,属夏绥银观察使。”

淮西节度使吴少阳卒,其子元济请袭父位。吉甫以为淮西内地,不同河朔,且四境无党援,国家常宿数十万兵以为守御,宜因时而取之。颇叶上旨,始为经度淮西之谋。

元和九年冬,暴病卒,年五十七。宪宗伤悼久之,遣中使临吊;常赠之外,内出绢五百匹以恤其家,再赠司空。吉甫初为相,颇洽时情,及淮南再征,中外延望风采。秉政之后,视听时有所蔽,人心疑惮之¨时负公望者虑为吉甫所忌,多避畏。宪宗潜知其事,未周岁,遂擢用李绛,大与绛不协;而绛性刚评,讦于上前,互有争论,人多直绛。然性畏慎,虽其不悦者,亦无所伤。服物食味,必极珍美,而不殖财产,京师一宅之外,无他第墅,公论以此重之。有司谥曰敬宪;及会议,度支郎中张仲方驳之,以为太优。宪宗怒,贬仲方,赐吉甫谥曰忠懿。

吉甫尝讨论《易象》异义,附于一行集注之下;及缀录东汉、魏、晋、周、隋故事,讫其成败损益大端,目为《六代略》,凡三十卷。分天下诸镇,纪其山川险易故事,各写其图于篇首,为五十四卷,号为《元和郡国图》。又与史官等录当时户赋兵籍,号为《国计簿》,凡十卷。纂《六典》诸职为《百司举要》一卷。皆奏上之,行于代。子德修、德裕。

李籓,字叔翰,赵郡人。曾祖至远,天后时李昭德荐为天官侍郎,不诣昭德谢恩,时昭德怒,奏黜为壁州刺史。祖畬,开元时为考功郎中,事母孝谨,母卒,不胜丧死。至远、畬皆以志行名重一时。父承,为湖南观察使,亦有名。

籓少恬淡修检,雅容仪,好学。父卒,家富于财,亲族吊者,有挈去不禁,愈务散施,不数年而贫。年四十余未仕,读书扬州,困于自给,妻子怨尤之,晏如也。杜亚居守东都,以故人子署为从事。洛中盗发,有诬牙将令狐运者,亚信之,拷掠竟罪。籓知其冤,争之不从,遂辞出。后获真盗宋瞿昙,籓益知名。

张建封在徐州,辟为从事,居幕中,谦谦未尝论细微。杜兼为濠州刺史,带使职,建封病革,兼疾驱到府,阴有冀望。籓与同列省建封,出而泣语兼曰:“仆射公奄忽如此,公宜在州防遏,今弃州此来,欲何也?宜疾去!不若此,当奏闻。”兼错愕不虞,遂径归。建封死,兼悔所志不就,怨籓甚。既归扬州,兼因诬奏籓建封死时摇动军中。德宗大怒,密诏杜佑杀之。佑素重籓,怀诏旬日不忍发,因引籓论释氏,曰:“因报之事,信有之否?”籓曰:“信然。”曰:“审如此,君宜遇事无恐。”因出诏。籓览之,无动色,曰:“某与兼信为报也。”佑曰:“慎勿出口,吾已密论,持百口保君矣。”德宗得佑解,怒不释,亟追籓赴阙。及召见,望其仪形,曰:“此岂作恶事人耶!”乃释然,除秘书郎。

王绍持权,邀籓一相见即用,终不就。王仲舒、韦成季、吕洞辈为郎官,朋党辉赫,日会聚歌酒,慕籓名,强致同会,籓不得已一至。仲舒辈好为讹语俳戏,后召籓,坚不去,曰:“吾与仲舒辈终日,不晓所与言何也。”后果败。迁主客员外郎,寻换右司。时顺宗册广陵王淳为皇太子,兵部尚书王纯请改名绍,时议非之,皆云:“皇太子亦人臣也,东宫之臣改之宜也,非其属而改之,谄也。如纯辈岂为以礼事上耶!”籓谓人曰:“历代故事,皆自不识大体之臣而失之,因不可复正,无足怪也。”及太子即位,宪宗是也。宰相改郡县名以避上名,唯监察御史韦淳不改。既而有诏以陆淳为给事中,改名质;淳不得已改名贯之,议者嘉之。

籓寻改吏部员外郎。元和初,迁吏部郎中,掌曹事,为使所蔽,滥用官阙,黜为著作郎。转国子司业,迁给事中。制敕有不可,遂于黄敕后批之。吏曰:“宜别连白纸。”籓曰:“别以白纸,是文状,岂曰批敕耶!”裴垍言于帝,以为有宰相器,属郑絪罢免,遂拜籓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籓性忠荩,事无不言,上重之,以为无隐。

四年冬,顾谓宰臣曰:“前代帝王理天下,或家给人足,或国贫下困,其故何也?”籓对曰:“古人云:‘俭以足用。’盖足用系于俭约。诚使人君不贵珠玉,唯务耕桑,则人无淫巧,俗自敦本,百姓既足,君孰与不足!自然帑藏充羡,稼穑丰登。若人君竭民力,贵异物,上行下效,风俗日奢,去本务末,衣食益乏,则百姓不足!君孰与足!自然国贫家困,盗贼乘隙而作矣!今陛下永鉴前古,思跻富庶,躬尚勤俭,自当理平。伏愿以知之为非艰,保之为急务,宫室舆马,衣服器玩,必务损之又损,示人变风,则天下幸甚。”帝曰:“俭约之事,是我诚心;贫富之由,如卿所说。唯当上下相勖,以保此道,似有逾滥,极言箴规,此固深期于卿等也。”籓等拜贺而退。

帝又问曰:“禳灾祈福之说,其事信否?”籓对曰:“臣窃观自古圣达,皆不祷祠。故楚昭王有疾,卜者谓河为祟,昭王以河不在楚,非所获罪,孔子以为知天道。仲尼病,子路请祷,仲尼以为神道助顺,系于所行,己既全德,无愧屋漏。故答子路云:‘丘之祷久矣。’《书》云:‘惠迪吉,从逆凶。’言顺道则吉,从逆则凶。《诗》云:‘自求多福。’则祸福之来,咸应行事,若苟为非道,则何福可求?是以汉文帝每有祭祀,使有司敬而不祈,其见超然,可谓盛德。若使神明无知,则安能降福;必其有知,则私己求媚之事,君子尚不可悦也,况于明神乎!由此言之,则履信思顺,自天祐之,苟异于此,实难致福。故、舜之德,唯在修己以安百姓。管仲云:‘义于人者和于神。’盖以人为神主,故但务安人而已。虢公求神,以致危亡,王莽妄祈,以速汉兵,古今明诫,书传所纪。伏望陛下每以汉文、孔子之意为准,则百福具臻。”帝深嘉之。

时河东节度使王锷用钱数千万赂遗权幸,求兼宰相。籓与权德舆在中书,有密旨曰:“王锷可兼宰相,宜即拟来。”籓遂以笔涂“兼相”字,却奏上云:“不可。”德舆失色曰:“纵不可,宜别作奏,岂可以笔涂诏耶!”曰:“势迫矣!出今日,便不可止。日又暮,何暇别作奏!”事果寝。李吉甫自扬州再入相,数日,罢籓为詹事。后数月,上思籓,召对,复有所论列。元和六年,出为华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未行卒,年五十八,赠户部尚书。籓为相材能不及裴垍,孤峻颇后韦贯之,然人物清规,亦其流也。

权德舆,字载之,天水略阳人。父皋,字士繇,后秦尚书翼之后。少以进士补贝州临清尉。安禄山以幽州长史充河北按察使,假其才名,表为蓟县尉,署从事。皋阴察禄山有异志,畏其猜虐,不可以洁退,欲潜去,又虑祸及老母。天宝十四年,禄山使皋献戎俘,自京师回,过福昌。福昌尉仲谟,皋从父妹婿也,密以计约之。比至河阳,诈以疾亟召谟,谟至,皋示已喑,瞪谟而瞑。谟乃勉哀而哭,手自含袭,既逸皋而葬其棺,人无知者。从吏以诏书还,皋母初不知,闻皋之死,恸哭伤行路。禄山不疑其诈死,许其母归。皋时微服匿迹,候母于淇门;既得侍其母,乃奉母昼夜南去,及渡江,禄山已反矣。由是名闻天下。淮南采访使高适表皋试大理评事,充判官。属永王璘乱,多劫士大夫以自从,皋惧见迫,又变名易服以免。玄宗在蜀,闻而嘉之,除监察御史。会丁母丧,因家洪州。时南北隔绝,或逾岁不闻诏命。有中使奉宣至洪州,经时未复,过有求取,州县苦之。时有王遘为南昌令,将执按之,因见皋白其事;皋不言,久之,垂涕曰:“方今何由可致一敕使,而遽有此言。”因掩涕而起,遘遽拜谢之。浙西节度使颜真卿表皋为行军司马,诏征为起居舍人,又以疾辞。尝曰:“本自全吾志,岂受此之名耶!”李季卿为江淮黜陟使,奏皋节行,改著作郎,复不起。两京蹂于胡骑,士君子多以家渡江东,知名之士如李华、柳识兄弟者,皆仰皋之德而友善之。大历三年,卒于家,年四十六。元和中谥曰贞孝。

初,皋卒,韩洄、王定为服朋友之丧,李华为其墓表,以为分天下善恶,一人而已。前赠秘书监,至是因子德舆为相,立家庙。至元和十二年,复赠太子太保。

德舆生四岁,能属诗;七岁居父丧,以孝闻;十五为文数百篇,编为《童蒙集》十卷,名声日大。韩洄黜陟河南,辟为从事,试秘书省校书郎。贞元初,复为江西观察使李兼判官,再迁监察御史。府罢,杜佑、裴胄皆奏请,二表同日至京。德宗雅闻其名,征为太常博士,转左补阙。八年,关东大水,上疏请降诏恤隐,遂命奚陟等四人使。

裴延龄以巧幸判度支,九年,自司农少卿除户部侍郎,仍判度支。德舆上疏曰:

臣伏以爵人于朝,与众共之,况经费之司,安危所系。延龄顷自权判,逮今间岁,不称之声,日甚于初。群情众口,喧于朝市,不敢悉烦圣听,今谨略举所闻。多云以常赋正额支用未尽者,便为剩利,以为己功。又重破官钱买常平先所收市杂物,遂以再给估价,用充别贮利钱。又云边上诸军皆至悬阙,自今春已来,并不支粮。伏以疆场之事,所虞非细,诚圣谟前定,终事切有司。陛下必以延龄孤贞独立,为时所抑,丑正有党,结此流言,何不以新收剩利,征其本末,为分析条奏?又择朝贤信臣,与中使一人巡覆边军,察其资储有无虚实。倘延龄受任已来,精心勤力,每事省约,别收羡余,于正数各有区分,边军储蓄,实犹可支,身自敛怨,为国惜费;自宜更示优奖,以洗群疑,明书厥劳,昭示天下。如或言者非谬,罔上实多,岂以邦国重务,委之非据!臣职在谏曹,合采群议,正拜已来,今已旬日,道路云云,无不言此。岂京师士庶之众,愚智之多,合而为党,共有仇嫉。陛下亦宜稍回圣鉴,俯察群心。况臣之事君,如子事父;今当圣明不讳之代,若犹爱身隐情,是不忠不孝,莫大之罪。敢沥肝血,伏待刑书。

十年,迁起居舍人。岁中,兼知制诰。转驾部员外郎、司勋郎中,职如旧。迁中书舍人。是时,德宗亲览庶政,重难除授,凡命于朝,多补自御札。始,德舆知制诰,给事有徐岱,舍人有高郢;居数岁,岱卒,郢知礼部贡举,独德舆直禁垣,数旬始归。尝上疏请除两省宫,德宗曰:“非不知卿之劳苦,禁掖清切,须得如卿者,所以久难其人。”德舆居西掖八年,其间独掌者数岁。贞元十七年冬,以本官知礼部贡举。来年,真拜侍郎,凡三岁掌贡士,至今号为得人。转户部侍郎。元和初,历兵部、吏部侍郎,坐郎吏误用官阙,改太子宾客,复为兵部侍郎,迁太常卿。

五年冬,宰相裴垍寝疾,德舆拜礼部尚书、平章事,与李籓同作相。河中节度王锷来朝,贵幸多誉锷者,上将加平章事,李籓坚执以为不可。德舆继奏曰:“夫平章事,非序进而得,国朝方镇带宰相者,盖有大忠大勋。大历已来,又有跋扈难制者,不得已而与之。今王锷无大忠勋,又非姑息之时,欲假此名,实恐不可!”上从之。

运粮使董溪、于皋谟盗用官钱,诏流岭南。行至湖外,密令中使皆杀之。他日,德舆上疏曰:

窃以董溪等,当陛下忧山东用兵时,领粮料供军重务,圣心委付,不比寻常;敢负恩私,恣其赃犯,使之万死,不足塞责。弘宽大之典,流窜太轻,陛下合改正罪名,兼责臣等疏略。但诏令已下,四方闻知,不书明刑,有此处分,窃观众情,有所未喻。伏自陛下临御已来,每事以诚,实与天地合德,与四时同符,万方之人,沐浴皇泽。至如于、董所犯,合正典章,明下诏书,与众同弃,即人各惧法,人各谨身。

臣诚知其罪不容诛,又是已过之事,不合论辩,上烦圣聪。伏以陛下圣德圣姿,度越前古,顷所下一诏,举一事,皆合理本,皆顺人心。伏虑他时更有此比,但要有司穷鞫,审定罪名,或致之极法,或使自尽,罚一劝百,孰不甘心!巍巍圣朝,事体非细,臣每于延英奏对,退思陛下求理之言,生逢盛明,感涕自贺。况以愚滞朴讷,圣鉴所知,伏惟恕臣迂疏,察臣丹恳。

李吉甫自淮南诏征,未一年,上又继用李绛。时上求理方切,军国无大小,一付中书。吉甫、绛议政颇有异同,或于上前论事,形于言色;其有诣于理者,德舆亦不能为发明,时人以此讥之。竟以循默而罢,复守本官。寻以检校吏部尚书为东都留守,后拜太常卿,改刑部尚书。先是,许孟容、蒋乂等奉诏删定格敕。孟容等寻改他官,乂独成三十卷,表献之,留中不出。德舆请下刑部,与侍郎刘伯刍等考定,复为三十卷奏上。十一年,复以检校吏部尚书出镇兴元。十三年八月,有疾,诏许归阙,道卒,年六十。赠左仆射,谥曰文。

德舆自贞元至元和三十年间,羽仪朝行,性直亮宽恕,动作语言,一无外饰,蕴藉风流,为时称向。于述作特盛,《六经》百氏,游泳渐渍,其文雅正而弘博,王侯将相洎当时名人薨殁,以铭纪为请者什八九,时人以为宗匠焉。尤嗜读书,无寸景暂倦,有文集五十卷,行于代。子璩,中书舍人。

史臣曰:裴垍精鉴默识,举贤任能,沃帝心,弼谐王道。如崔群裴度韦贯之辈,咸登将相,皆垍之荐达。立言立事,知无不为。吉甫该洽典经,详练故实,仗裴垍之抽擢,致朝伦之式序。吉甫知垍之能别髦彦,垍知吉甫之善任贤良,相须而成,不忌不克。叔翰修身慎行,力学承家,批制敕有夕郎之风,涂御书见宰执之器;而乃轻财散施,天爵是期,伟哉,自待之意也!德舆孝悌力学,髫龀有闻,疏延龄恣行巧佞,论皋谟不书明刑,三十年羽仪朝行,实皋之余庆所钟。此四子者,所谓经纬之臣,又何惭于王佐矣!

赞曰:二李秉钧,信为名臣。甫柔而党,籓俊而纯。裴公鉴裁,朝无屈人。权之藻思,文质彬彬。

部分译文

李吉甫字弘宪,是赵郡人。父亲李栖筠在代宗朝担任御史大夫,当时的名声很大,国史上有他的传记。李吉甫年轻时好学,能够写文章。二十七岁时任太常博士,学识渊博,见闻多,尤其精通本朝的掌故和沿革的评断,当时很多人称赞他。后来升为屯田员外郎,仍旧担任太常博士,又改任驾部员外郎。宰执之臣李泌、窦参很推崇他的才干,对他很器重。及至陆贽任宰相,贬调他出京任明州员外长史,过了很久被赦免,起用为忠州刺史。当时陆贽已经被贬谪到忠州,有人议论,认为李吉甫一定会在陆贽身上出气,重新罗织他的罪名;等到李吉甫到职,却与陆贽相处很好,并没有把旧日的嫌隙放在心上。李吉甫六年没有调官,因为生病的缘故被免职。不久,被授予郴州刺史,又调任饶州刺史。在此之前,州城因为连续死了四个州官,城池废弃不住,生出了怪异的东西,郡中百姓都相信它的灵验,李吉甫来了之后,开了城门的锁,剪除了荆榛而住在这里,后来人们才安定下来。

宪宗即位以后,征召李吉甫为考功郎中,掌管皇帝的文书诏令,来到朝廷以后,又立即召为翰林学士,转任中书舍人,赐穿紫袍。宪宗刚即位时,中书省小吏滑涣和掌管枢密的中使刘光琦亲近友善,颇窃取了一些朝政的权柄,李吉甫请求让他离去。刘辟反叛,皇上下令声讨他,策略不能决定,李吉甫暗中参与谋划,请求广泛征召江淮的军队,由三峡一路进入,以分散蜀地叛军的兵力。几件事皇上都同意了,从此非常亲近信赖他。元和二年(807)春,杜黄裳出守军镇,皇上提拔李吉甫任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吉甫天资聪慧敏锐,熟悉通晓事务,自任员外郎出京为地方官,滞留在江淮十五年多,全面、仔细地了解了民间疾苦。及至担任宰相,担心地方节镇贪暴横行,便上书,令各个方镇属下的刺史能够各自为政。他提拔了众多的人材,有着极好的声誉。

元和三年(808)秋,裴均任仆射,掌管财政收支,权臣佞幸,想要谋求宰相之职。在这之前,李吉甫制定策试的直言极谏科目,其中有讥刺时政,忤犯权臣佞幸的内容,因此裴均的同党扬言这都是执掌政柄的人所教唆、指使,妄图以此动摇李吉甫的地位,幸而谏官李约、独孤郁、李正辞、萧亻免秘密上疏陈报,皇上的疑意才消除。李吉甫早年结交推许羊士谔,提升他为监察御史;另有司封员外郎吕温文辞修养很高,李吉甫也亲厚相待。窦群也和羊士谔、吕温相友善,窦群开始被封为御史中丞,他奏请朝廷封羊士谔为侍御使,以吕温任郎中,掌管杂务。李吉甫气愤他不先打招呼,而所请求提升的人又有超出其资历的,因而接到诏令几天都不执行,彼此产生了嫌隙。窦群便等到占候卜筮者陈克明出入李吉甫家时,将其秘密逮捕,报告皇上,宪宗询问他,并没有为非作歹的罪行。李吉甫认为裴土自长期在翰林院,宪宗很亲近、信任他,一定会受到重用,就秘密推荐裴土自代替自己,因为自己希图出任节镇地方官。当年九月,李吉甫被封为检校兵部尚书并兼任中书侍郎、平章事,充任淮南节度使,皇上驾临通化门城楼为他饯行。李吉甫在扬州,每当有朝廷得失、军国利弊方面的事情,都用密疏一一论述。又在高邮县筑堤为水塘,灌溉田地几千顷,人们都得到了他的好处。

元和五年(810)冬,裴土自因病去职。第二年正月,授予李吉甫金紫光禄大夫、中书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监修国史、上柱国、赵国公等称号。待他再次任宰相时,便请求裁减官员和那些经由各种途径进身的胥吏等,并核定朝廷内外官员的俸禄,当时的人都认为很恰当。京师的僧侣有凭着权豪势要而免于纳税的,李吉甫上奏说:“朝廷所征收的钱粮一向是有定额的,正好用僧人的余财,来配给贫苦无告的人,免税一定不能容许。”宪宗便停止让僧人免税。又请求把普润军划归给泾原。

元和七年(812),京兆尹元义方上奏说:“永昌公主按照礼制建造祠堂,请示它的规模体制。”当初,贞元年间,义阳、义章两位公主都在墓地建造祠堂一百二十间,钱花了好几万;至于永昌公主祠堂的体制,皇上命令元义方减少旧制的一半。李吉甫奏道:“永昌公主幼年夭折,满朝同悲,更何况皇上的感情,必然钟爱想念。但陛下如此悲痛还能把祠堂的建制减少一半,显示折衷的规格,彰明节俭,教育人臣,确实超越古今。臣认为祠堂的建造、礼仪的典册没有明文规定,德宗皇帝对于义阳、义章二公主,只是出于一时的恩遇,事情归因于习俗,当时人们并非没有背后议论的。从前汉章帝时,想为光武帝的原陵、明帝的显节陵各建食邑的屋舍,东平王刘苍呈上奏疏说不可以这样做。东平王是光武帝的爱子,明帝的爱弟。以他那贤王的心情,难道会在父兄身上吝惜钱财么!确实因为这是不合乎礼制的事情,君王应当慎重。现在与其照义阳公主那样修建词堂,臣认为恐怕不如酌量设置守墓的民户,以充任守护供奉的职责。”第二天,皇上对李吉甫说:“你昨天所奏明停修祠堂的事,使我心中深感快慰。我开始也怀疑这样做太繁琐浪费,但由于不知道从前的实情,因此只是酌量减少一些,看了你的陈述,才知道这样做没有根据。但是我不想损害二十户百姓的利益,应当挑选官府控制的罪役户,委派他们去守墓。”李吉甫向皇上拜贺。皇上说:“卿呀,这难道是什么难事。有关于我自己,不利于时局的,只要听到了就改正,这难道也值得赞美么!你只要勤于匡正失误,不要以为我不能实行。”

元和七年七月,皇上驾临延英殿,对李吉甫说:“我最近田猎、游玩都停止了,只喜欢读书。昨天在《代宗实录》中,看到当时的纲纪没有振兴,朝廷出了很多乱子,也得到一些教训。后来看到你先辈的事迹,实在值得嘉许赞叹。”李吉甫走下台阶跪下说:“我先父为代宗办事,尽心尽节,迫于机运丧失,没有等到圣明的时代,我的赤诚之心,常常追恨。陛下喜欢读文史书籍,见闻一天天更新,见臣的先父忠于前朝的事迹记载于实录上,今天特地赐给褒扬,先父即使在九泉之下,也像见到了明亮的太阳一般。”接着便伏身在地流下泪来,皇上对他进行了劝慰。

元和八年(813)十月,皇上临幸延英殿,问到当时的时政记记些什么事。那时李吉甫正监修国史,首先回答说:“这是宰相记下天子的事情,再交给史官做的实录。古代左史记言论,现在的起居舍人也这样;右史记事实,现在的起居郎也这样。高宗永徽年间,宰相姚王寿监修国史,考虑到皇上贴近说的话有时起居官会听不见,便请求奏对时就在皇上的仪仗下随手记下,再交给史官,这就是现在的时政记。”皇上问;“有时候不修史,是为什么呢?”李吉甫回答说:“当面接受的恩诏,还来不及施行,总要视为机密,因此不能够写下来交给史官;当中又有些谋划建议出自于臣下之口,又不能自己写下来交给史官;待到已经施行,诏书敕令都已经记得很清楚,本来就是史官所记下来的,也就用不着再写出来交给他们了。再说我看当时的时政记,是姚王寿在长寿年间所修,等姚王寿去职事情就停了下来;贾耽、齐抗在贞元间修的,等贾耽、齐抗去职,事情又弃置了。这样看来关系到时局、政令教化的,不虚夸好的,不隐瞒坏的,这才叫作良史呢!”

当月,回纥部向南越过沙漠,选取西域柳谷这条路讨伐吐蕃,西域防御史周怀义的表章来到,朝廷非常恐慌,认为回纥表面声称讨伐吐蕃,真实意图是要入侵唐境。李吉甫上奏说;“如果回纥入侵,只会逐渐断绝双方的友好关系,不会立即就来侵犯边境,只须设防就行了,不必多虑。”于是请求从夏州到天德,重新设置已经废弃的驿站十一处,以通报军情的缓急,又请求调拨夏州的五百名骑兵,在经略故城扎营,声援驿使,兼护卫党项一带。元和九年(814),请求在经略故城设置宥州。六胡州因为在灵盐界上,开元年间废除了六胡州。李吉甫说:“国家原来建置宥州,是以宽宥的意思取名,管辖各族降服的民户。天宝末年,宥州把治所寄设在经略军,大概是因为这地方处于那一带的中心,可以总辖各族部落,北可以和天德呼应,南可以声援夏州。现在经略城远隶于灵武,又不设置军镇,这不是原来的体制。”宪宗同意他的奏报,重新设置宥州,诏令说:“天宝年间宥州的治所寄设在经略军,宝应年以后,各代沿袭的旧制就废除了。从此昆夷屡次骚扰,党项无所依托,藩属的各族,对他们无法安抚怀柔。我正想发扬长远的战略,考虑恢复旧制,应该在经略军设置宥州,仍旧列为上州,在城内另设延恩县,为上县,隶属于夏绥银观察使管辖。”

淮西节度使吴少阳死,他的儿子吴元济请求继承父亲的职位。李吉甫认为淮西属于内地,不同于河朔地区,而且四周地区没有声援的部队,国家经常驻扎几十万军队防守,应当抓住时机夺取这地区。这看法很符合皇上的意图,便开始策划经营淮西的谋略。

元和九年冬天,李吉甫因暴病而去世,终年五十七岁。宪宗悲伤哀悼了很久,派内监前去吊唁,除按照惯例馈赠之外,另由内府拿出绢五百匹以抚恤他的家属,再追授司空衔。李吉甫刚开始担任宰相时,和当时的人情很融洽,等到再次被征召时,朝内外都引颈瞻望他的风采。他掌握政柄之后,视听时时被蒙蔽,人心便对他产生疑虑和畏惧。当时辜负了李吉甫的希望的人担心被他所忌恨,大多因害怕而避开他。宪宗背地里知道了这些事,不到一年,便提拔了李绛李吉甫李绛相处很不融洽;李绛性情刚直。以至于他们在皇上面前也互相争论,人们大都认为李绛正确。但李吉甫性情畏缩谨慎,即使他不喜欢的人,也不进行伤害。衣物食品一定用最好的,但不购置财产,除了京师一座住宅外,没有其他的府第、别墅,因此舆论很称颂他。朝廷追授他谥号敬宪,到开会讨论时,度支府郎中张仲方反对,认为太优宠。宪宗发怒,贬斥张仲方,赐李吉甫谥号为忠懿。

李吉甫曾经探讨过《易象》的异义,附在一行的集注之下;并辑录东汉、魏、晋、周、隋的史实,止于它们成败得失的大略,名为《六代略》,共三十卷;又分列全国各方镇,记载它们的山川险要平易的情况,在各篇前面画上地图,编为五十四卷,称为《元和郡国图》;又和史官等一起编制当时的户口、赋税、军队的情况成册,号称《国计簿》共十卷;编辑《六典》的各职司为《百司举要》一卷。都奏闻于皇上,通行于当代。儿子李德..、李德裕

单字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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