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儒,字秉文。八代祖彤,仕后魏为征南将军。父骅,为秘书少监。宗儒举进士,初授弘文馆校书郎。满岁,又以书判入高等,补陆浑主簿。数月,征拜右拾遗,充翰林学士。时父骅秘书少监,与父并命,出于一日,当时荣之。建中四年,转屯田员外郎,内职如故。居父忧,免丧,授司门、司勋二员外郎。
贞元六年,领考功事,定百吏考绩,黜陟公当,无所畏避。右司郎中独孤良器、殿中侍御史杜伦,各以过黜之。尚书左丞裴郁、御名中丞卢绍,比皆考中上,宗儒贬之中中。又秘书少监郑云逵考其同官孙昌裔入上下,宗儒复入中上。凡考之中上者,不过五十人,余多减入中中。德宗闻而善之,迁考功郎中。
丁夏忧,终丧,授吏部郎中。十一年,迁给事中。十二年,与谏议大夫崔损同日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俱赐紫金鱼袋。十四年,罢相,为右庶子。
宗儒端居守道,勤奉朝请而已,德宗闻而嘉之。二十年,迁吏部侍郎,召见,劳之曰:“知卿闭关六年,故有此拜。曩者与先臣并命,尚念之耶?”宗儒因俯伏流涕。德宗崩,顺宗命为德宗哀册文,辞颇凄惋。
元和初,检校礼部尚书,判东都尚书省事、兼御史大夫,充东都留守、畿汝都防御使。入为礼部、户部二尚书,寻检校吏部尚书,守江陵尹、兼御史大夫、荆南节度营田观察等使。散冗食之戍二千人。六年,又入为刑部尚书。八年,转检校吏部尚书、兴元尹、兼御史大夫,充山南西道节度观察等使。九年,召拜御史大夫,俄迁检校右仆射、河中尹、兼御史大夫、晋绛慈隰节度观察等使。赴镇后,擅用供军钱八千余贯,坐罚一月俸。十一年七月,入为兵部尚书。九月,改太子少傅,权知吏部尚书铨事。十四年九月,拜吏部尚书。
穆宗即位,以初释服,令尚书省官试先朝所征集应制举人。宗儒奏曰:“准今月十五日敕:比者先朝征集应制人等,已及时限,恐皆来自远方,难于久住,酌宜审事,遂委有司定日就试。如闻所集之人多已分散,须知审的,然后裁定,宜令所司商量闻奏者。伏以制科所设,本在亲临,南省试人,亦非旧典。今覃恩既毕,庶政惟新。况山陵日近,公务繁迫,待问之士,就试非多。臣等商量,恐须权罢。”从之。复拜太子少傅,判太常卿事。
长庆元年二月,检校右仆射,守太常卿。太常有《师子乐》,备五方之色,非会朝聘享不作,幼君荒诞,伶官纵肆,中人掌教坊者移牒取之。宗儒不敢违,以状白宰相。宰相以为事在有司执守,不合关白。以宗儒怯不任事,改太子少师。
宝历元年,迁太子太保。昭肃晏驾,为大明宫留守。太和四年,拜检校司空、兼太子太傅。文宗召见,谘以理道。对曰:“尧、舜之化,慈俭而已。愿陛下守而勿失。”文宗嘉纳之。五年,宋申锡被诬,上召师保已下议其刑。上以宗儒高年,宣令不拜。寻拜疏请老。六年,诏以司空致仕。是岁九月卒,年八十七,废朝,册赠司徒。
宗儒以文学进,前后三镇方任,八领选部,略于仪矩,切于治生,时论以此少之。
窦易直,字宗玄,京兆人。祖元昌,彭州九泷县令。父彧,庐州刺史。易直举明经,为秘书省校书郎,再以判入等,授蓝田尉。累历右司、兵部、吏部三郎中。元和六年,迁御史中丞。谢日,赐绯鱼袋。八年,改给事中。九月,出为陕虢都防御观察使,仍赐紫。入为京兆尹。万年尉韩晤奸赃事发,易直令曹官韦正晤讯之,得赃三十万。上意其未尽,诏重鞫,坐赃三百万,贬易直金州刺史,正晤长流昭州。十三年六月,迁宣州刺史、宣歙池都团练观察等使。
长庆二年七月,汴州将李絺逐其帅李愿,易直闻之,欲出官物以赏军。或谓易直曰:“赏给无名,却恐生患。”乃已。军士已闻之。时江、淮旱,水浅,转运司钱帛委积不能漕,州将王国清指以为赏,激讽州兵谋乱。先事有告者,乃收国清下狱。其党数千,大呼入狱中,篡取国清而出之,因欲大剽。易直登楼谓将吏曰:“能诛为乱者,每获一人,赏十万。”众喜,倒戈击乱党,并擒之。国清等三百余人,皆斩之。九月,以李德裕代还,为吏部侍郎。十一月,改户部,兼御史大夫,判度支。四年五月,以本官同平章事,判使如故。改门下侍郎,封晋阳郡公。
宝历元年七月,罢判度支。大和二年十月罢相,检校左仆射、平章事、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五年,入为左仆射,判太常卿事。十一月,检校司空、凤翔尹、凤翔陇节度使。六年,以疾求还京师。七年四月卒,赠司徒,谥曰恭惠。
易直自入仕十年余,常居散秩,不应请辟;及居方任,亦以公廉闻。在相位,未尝论用亲党,凡于公举,即无所避。然元和中,吏部尚书郑余庆议仆射上日仪制,不与隔品官亢礼。易直时为御史中丞,奏驳余庆所议。及易直为左仆射,却行隔品致敬之礼,时论非之。
李逢吉,字虚舟,陇西人。贞观中学士李玄道曾孙。祖颜,父归期。逢吉登进士第,释褐授振武节度掌书记。入朝为左拾遗、左补阙,改侍御史,充入吐蕃册命副使、工部员外郎,又充入南诏副使。元和四年,使还,拜祠部郎中,转右司。六年,迁给事中。七年,与司勋员外郎李巨并为太子诸王侍读。九年,改中书舍人。十一年二月,权知礼部贡举、骑都尉,赐绯。四月,加朝议大夫、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赐金紫。其贡院事,仍委礼部尚书王播署榜。
逢吉天与奸回,妒贤伤善。时用兵讨淮、蔡,宪宗以兵机委裴度,逢吉虑其成功,密沮之,由是相恶。及度亲征,学士令孤楚为度制辞,言不合旨,楚与逢吉相善,帝皆黜之;罢楚学士,罢逢吉政事,出为剑南东川节度使、检校兵部尚书。
穆宗即位,移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逢吉于帝有侍读之恩,遣人密结幸臣,求还京师。长庆二年三月,召为兵部尚书。时裴度亦自太原入朝。以度招怀河朔功,复留度,与工部侍郎元稹相次拜平章事。度在太原时,尝上表论稹奸邪。及同居相位,逢吉以为势必相倾,乃遣人告和王傅于方结客,欲为元稹刺裴度。及捕于方,鞫之无状,稹、度俱罢相位,逢吉代度为门下侍郎平章事。自是浸以恩泽结朝臣之不逞者,造作谤言,百端中伤裴度。赖学士李绅、韦处厚等显于上前,言度为逢吉排斥,而度于国有功,不宜摈弃,故得以仆射在朝。时已失河朔,而王智兴擅据徐州,李絺+据汴州。国威不振,天下延颈俟度再秉国钧,以攘暴乱。及为逢吉嫁祸,夺其权,四海为之侧目,朝士上疏论列者十余人。属时君荒淫,政出群小,而度竟逐外籓。
学士李绅有宠,逢吉恶之,乃除为中丞,又欲出于外。乃以吏部侍郎韩愈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放台参。以绅褊直,必与愈争。及制出,绅果移牒往来。愈性木强,遂至语辞不逊,喧论于朝。逢吉乃罢愈为兵部侍郎,绅为江西观察使。绅中谢日,帝留而不遣。
翼城人郑注以医药得幸于中尉王守澄,逢吉令其从子仲言赂注,求结于守澄。仲言辩谲多端,守澄见之甚悦。自是,逢吉有助,事无违者。
敬宗初即位,年方童丱,守澄从容奏曰:“陛下得为太子,逢吉之力也。是时,杜元颖、李绅坚请立深王为太子。”乃贬绅端州司马。朝士代逢吉鸣吠者,张又新、李续之、张权舆、刘栖楚、李虞、程昔范、姜洽、李仲言,时号“八关十六子”。又新等八人居要剧,而胥附者又八人,有求于逢吉者,必先经此八人纳赂,无不如意者。逢吉寻封凉国公,邑千户,兼右仆射。
昭愍即位,左右屡言裴度之贤,曾立大勋,帝甚嘉之。因中使往兴元,即令问讯。
宝历初,度连上章请入觐。逢吉之党坐不安席,如矢攒身,乃相与为谋,欲沮其来。张权舆撰“非衣小兒”之谣,传于闾巷。言度相有天分,应谣谶。而韦处厚于上前解析,言权舆所撰之言。既不能沮,又令卫尉卿刘遵古从人安再荣告武昭谋害逢吉。武昭者,有才力,裴度破淮、蔡时奖用之,累奏为刺史。及度被斥,昭以门吏久不见用,客于京师,途穷颇有怨言。逢吉冀法司鞫昭行止,则显裴度任用,以沮入朝之行。逢吉又与同列李程不协。太学博士李涉、金吾兵曹茅汇者,于京师贵游间以气侠相许,二人出入程及逢吉之门。水部郎中李仍叔,程之族,知武昭郁郁恨不得官,仍叔谓昭曰:“程欲与公官,但逢吉阻之。”昭愈愤怒,因酒与京师人刘审、张少腾说刺逢吉之言。审以昭言告张权舆,乃闻于逢吉,即令茅汇召昭相见,逢吉厚相结托,自是疑怨之言稍息。逢吉待茅汇尤厚,尝与汇书云:“足下当字仆为‘自求’,仆当字足下为‘利见’”。文字往来,其间甚密。及裴度求觐,无计沮之,即令讦武昭事,以暴扬其迹。再荣既告,李仲言诫汇曰:“言武昭与李程同谋则活,否则尔死。”汇曰:“冤死甘心。诬人以自免,予不为也。”及昭下狱,逢吉之丑迹皆彰。昭死,仲言流象州,茅汇流巂州,李涉流康州,李虞自拾遗为河南士曹。敬宗待裴度益厚,乃自汉中召还,复知政事。
逢吉检校司空、平章事、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仍请张又新、李续之为参佐。太和二年,改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使。五年八月,入为太子太师、东都留守、东畿汝防御使,加开府仪同三司。八年,李训用事。三月,征拜左仆射,兼守司徒。时逢吉已老,病足,不任朝谒,即以司徒致仕。九年正月卒,时年七十八。赠太尉,谥曰成。
段文昌,字墨卿,西河人。高祖志玄,陪葬昭陵,图形凌烟阁。祖德皎,赠给事中。父谔,循州刺史,赠左仆射。文昌家于荆州,倜傥有气义,节度使裴胄知之而不能用。韦皋在蜀,表授校书郎。李吉甫刺忠州,文昌尝以文干之。及吉甫居相位,与裴垍同加奖擢,授登封尉、集贤校理。俄拜监察御史,迁补阙,改祠部员外郎。元和十一年,守本官,充翰林学士。
文昌,武元衡之子婿也。元衡与宰相韦贯之不协,宪宗欲召文昌为学士,贯之奏曰:“文昌志尚不修,不可擢居近密。”至是贯之罢相,李逢吉乃用文昌为学士,转祠部郎中,赐绯,依前充职。十四年,加知制诰。十五年,穆宗即位,正拜中书舍人,寻拜中书侍郎、平章事。
长庆元年,拜章请退。朝廷以文昌少在西蜀,诏授西川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文昌素洽蜀人之情,至是以宽政为治,严静有断,蛮夷畏服。二年,云南入寇,黔中观察使崔元略上言,朝廷忧之,乃诏文昌御备。文昌走一介之使以喻之,蛮寇即退。
敬宗即位,征拜邢部尚书,转兵部,兼判左丞事。
文宗即位,迁御史大夫,寻检校尚书右仆射、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同平章事、淮南节度使。太和四年,移镇荆南。
文昌于荆、蜀皆有先祖故第,至是赎为浮图祠。又以先人坟墓在荆州,别营居第,以置祖祢影堂,岁时伏腊,良辰美景享荐之。彻祭,即以音声歌舞继之,如事生者,搢绅非焉。
六年,复为剑南西川节度。九年三月,赐春衣中使至,受宣毕,无疾而卒,年六十三,赠太尉。有文集三十卷。
文昌布素之时,所向不偶。及其达也,扬历显重,出入将相,洎二十年。其服饰玩好、歌童妓女,苟悦于心,无所爱惜,乃至奢侈过度,物议贬之。子成式。
成式,字柯古,以廕入官,为秘书省校书郎。研精苦学,秘阁书籍,披阅皆遍。累迁尚书郎。咸通初,出为江州刺史。解印,寓居襄阳,以闲放自适。家多书史,用以自娱,尤深于佛书。所著《酉阳杂俎》传于时。
宋申锡,字庆臣。祖素,父叔夜。申锡少孤贫,有文学。登进士第,释褐秘书省校书郎。韦贯之罢相,出湖南,辟为从事。其后累佐使府。长庆初,拜监察御史。二年,迁起居舍人。宝历二年,转礼部员外郎,寻充翰林侍讲学士。
申锡始自策名,及在朝行,清慎介洁,不趋党与。当长庆、宝历之间,时风嚣薄,朋比大扇。及申锡被用,时论以为激劝。
文宗即位,拜户部郎中、知制诰。太和二年,正拜中书舍人,复为翰林学士。
初,文宗常患中人权柄太盛,自元和、宝历,比致宫禁之祸。及王守澄之领禁兵,恃其宿旧,跋扈尤甚。有郑注者,依恃守澄为奸利,出入禁军,卖官贩权,中外咸扼腕视之。文宗雅知之,不能堪。申锡时居内廷,文宗察其忠厚,可任以事。尝因召对,与申锡从容言及守澄,无可奈何,令与外廷朝臣谋去之,且约命为宰相。申锡顿首谢之。未几,拜左丞。逾月,加平章事。申锡素能谨直,宠遇超辈,时情大为属望。及到中书,剖断循常,望实颇不相副。
太和五年,忽降中人召宰相入赴延英。路随、李宗闵、牛僧孺等既至中书东门,中人云:“所召无宋申锡。”申锡始知被罪,望延英以笏叩头而退。随等至,文宗以神策军中尉王守澄所奏,得本军虞候豆卢著状,告宋申锡与漳王谋反,随等相顾愕然。初,守澄于浴堂以郑注所构告于文宗,守澄即时于市肆追捕,又将以二百骑就靖恭里屠申锡之家。会内官马存亮同入,诤于文宗曰:“谋反者适宋申锡耳,何不召南司会议。今卒然如此,京师企足自为乱矣。”守澄不能难,乃止。乃召三相告之。又遣右军差人于申锡宅捕孔目官张全真、家人买子缘信等。又于十六宅及市肆追捕胥吏,以成其狱。文宗又召师保、仆射、尚书丞郎、常侍、给事、谏议、舍人、御史中丞、京兆尹、大理卿,同于中书及集贤院参验其事。
翌日,开延英,召宰臣及议事官,帝自询问。左常侍崔玄亮,给事中李固言,谏议大夫王质,补阙卢钧、舒元褒、罗泰、蒋系、裴休、窦宗直、韦温,拾遗李群、韦端符、丁居晦、袁都等一十四人,皆伏玉阶下奏以申锡狱付外,请不于禁中讯鞫。文宗曰:“吾已谋于公卿大僚,卿等且出。”玄亮固言,援引今古,辞理恳切。玄亮泣涕久之,文宗意稍解,贬申锡为右庶子,漳王为巢县公。再贬申锡为开州司马。
初,申锡既得密旨,乃除王璠为京兆尹,以密旨喻之。璠不能谋,而注与守澄知之,潜为其备。漳王凑,文宗之爱弟也,贤而有人望。豆卢著者,职属禁军,与注亲表。文宗不省其诈,乃罢申锡为庶子。时京城恟々,众庶哗言,以为宰相真连十宅谋反,百僚震骇。居一二日,方审其诈。谏官伏阁恳论,文宗震怒,叱谏官令出者数四。时中外属望大僚三数人廷辩其事。仆射窦易直曰:“人臣无将,将而必诛。”闻者愕然。唯京兆尹崔琯、大理卿王正雅连上疏请出内狱,且曰:“王师文未获,即狱未具,请出豆卢著与申锡同付外廷勘。”当时人情翕然推重。初议申锡抵死,顾物论不可,又将投于岭表。文宗终悟外廷之言,乃有开州之命。
初,申锡既被罪,怡然不以为意,自中书归私第,止于外,素服以俟命。其妻出谓之曰:“公为宰相,人臣位极于此,何负天子反乎?”申锡曰:“吾生被厚恩,擢相位,不能锄去奸乱,反为所罗织,夫人察申锡,岂反者乎?”因相与泣下。
申锡自居内廷,及为宰相,以时风侈靡,居要位者尤纳贿赂,遂成风俗,不暇更方远害,且与贞元时甚相背矣。申锡至此,约身谨洁,尤以公廉为己任,四方问遗,悉无所受。既被罪,为有司验劾,多获其四方受领所还问遗之状,朝野为之叹息。
七年七月,卒于开州。诏曰:“申锡虽不能周慎,自抵宪章,闻其亡殁遐荒,良用悲恻。宜许其归葬乡里,以示宽恩。”开成元年九月,诏复申锡正议大夫、尚书左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上柱国,赐紫,兼赠兵部尚书。仍以其子慎微为城固县尉。
李程,字表臣,陇西人。父鹔伯。程,贞元十二年进士擢第,又登宏辞科,累辟使府。二十年,入朝为监察御史。其年秋,召充翰林学士。
顺宗即位,为王叔文所排,罢学士。三迁为员外郎。元和中,出为剑南西川节度行军司马。十年,入为兵部郎中,寻知制诰。韩弘为淮西都统,诏程衔命宣谕。明年,拜中书舍人,权知京兆尹事。十二年,权知礼部贡举。十三年四月,拜礼部侍郎。六月,出为鄂州刺史、鄂岳观察使。入为吏部侍郎,封渭源男,食邑三百户。敬宗即位之五月,以本官同平章事。
敬宗冲幼,好治宫室,畋游无度,欲于宫中营新殿。程谏曰:“自古圣帝明王,以恭俭化天下。陛下在谅闇之中,不宜兴作,愿以瓦木回奉园陵。”上欣然从之。程又奏请置侍讲学士,数陈经义。程辩给多智算,能移人主之意。寻加中书侍郎,进封彭原郡公。宝历二年,罢相,检校兵部尚书、同平章事、太原尹、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太和四年三月,检校尚书左仆射、平章事、河中尹、河中晋绛节度使。
六年,就加检校司空。七月,征为左仆射。中谢日奏曰:“臣所忝官上礼,前后仪注不同。在元和、长庆中,仆射数人上日,不受四品已下官拜。近日再定仪注,四品已下官悉许受拜,王涯、窦易直已行之于前。今御史台云:‘已闻奏,太常侍定取十五日上’。臣进退未知所据。”时中丞李汉以为受四品已下拜太重。敕曰:“仆射上仪,近已详定。所缘拜礼,皆约令文,已经施行,不合更改。宜准太和四年十一月六日敕处分。”
程艺学优深,然性放荡,不修仪检,滑稽好戏,而居师长之地,物议轻之。七年六月,检校司空、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使。九年,复为河中晋绛节度使,就加检校司徒。开成元年五月,复入为右仆射,兼判太常卿事。十一月,兼判吏部尚书铨事。二年三月,检校司徒,出为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卒,有司谥曰缪。子廓。
廓进士登第,以诗名闻于时。大中末,累官至颍州刺史,再为观察使。廓子昼,亦登进士第。
史臣曰:宗儒、易直,以宽柔养望,坐致公台;与时沉浮,寿考终吉,可谓能奉身矣。逢吉起徒步而至鼎司,欺蔽幼君,依凭内竖,蛇虺其腹,毒害正人,而不与李训同诛,天道福淫明矣。申锡小器大谋,贬死为幸。程不持士范,殁获丑名。君子操修,岂宜容易!
赞曰:赵、窦优柔,坐享公侯。蝮蛇野葛,逢吉之流。岂无令人?主辅谟猷。程、锡弼谐,于道难周。
部分译文
宋申锡字庆臣。祖父宋素,父宋叔夜。宋申锡从小父母亡故,家境贫寒,博学能文。登进士第,授官秘书省校书郎。韦贯之罢相,出朝至湖南赴任,召宋申锡为从事。其后屡在使府做僚属。长庆初(821),拜监察御史。二年(822),调任起居舍人。宝历二年(826),转任礼部员外郎,随即充任翰林侍讲学士。
宋申锡从入仕起,直到在朝廷任职,始终清廉正直,不交朋结党。正当长庆、宝历之际,世风喧噪浮薄,朋党之风炽烈。及至宋申锡被重用,舆论认为这是一种激励。文宗即位,拜宋申锡户部郎中、知制诰。大和二年(828),正式拜中书舍人,再任翰林学士。
起初,文宗时常忧虑宦官权势太盛,自元和、宝历以来连续导致宫禁之祸。及至王守澄统率禁兵,倚仗自己是宿老旧臣,极其跋扈。有个叫郑注的,靠着王守澄行奸牟利,出入禁军,卖官贩权,朝内朝外人士对他皆扼腕怒视。文宗老早知道,也不能忍受。宋申锡当时在内廷任职,文宗了解他为人忠厚,可委任以大事。曾因召见应对,与宋申锡随口谈及王守澄,对他无可奈何,便令宋申锡与外廷朝臣谋划除掉他,并约定命宋申锡为宰相,宋申锡顿首谢恩。不久,拜左丞,一月后加授平章事。宋申锡素来谨严正直,此番宠遇超过同辈,一时人们对他寄以厚望。及至到中书省任职,析理断事都很平常,名望与实力不相符合。
大和五年(831),突然降旨命中官召宰相入宫赴延英殿。路随、李宗闵、牛僧孺等已到了中书省东门,中官道:“所召见无宋申锡。”宋申锡这才知道自己获罪,眼望延英殿以笏叩击头额而退返。路随等到了延英殿,文宗根据神策军中尉王守澄所奏,又得到本军虞候豆卢著的诉状,告宋申锡与漳王谋反,路随等人相顾愕然。这之前,王守澄在浴堂用郑注编造的话向文宗诬告宋申锡,此时王守澄立即往街市追捕宋申锡,还准备派遣二百骑兵赴靖恭里屠杀他的家属。恰好内官马存亮同时入朝,向文宗进谏道:“谋反者只是宋申锡一人呀,为何不召集宰相一同议处。现在这样仓卒行事,京师眼看要自遭祸乱了。”王守澄不能反驳,只得罢休,于是召三省宰相通告此事。又令右军派人至宋申锡居宅拘捕孔目官张全真、家人买子缘信等。又于十六宅及街市追捕宋申锡之胥吏,以定其罪。文宗又召师保、仆射、尚书丞郎、常侍、给事、谏议、舍人、御史中丞、京兆尹、大理卿,同至中书省及集贤院验证其事。
次日,开延英殿,召见宰臣及议事官,皇上亲自询问。左常侍崔玄亮,给事中李固言,谏议大夫王质,补阙卢钧、舒元褒、罗泰、蒋系、裴休、窦宗直、韦温,拾遗李群、韦端符、丁居晦、袁都等一十四人,皆俯伏玉阶之下奏请将宋申锡案交付外廷,不要在宫禁中审讯。文宗道:“吾已与公卿大臣们商量过,你们退下吧。”崔玄亮执意进言,援引古今事例,言辞情理恳切。崔玄亮涕泣不止,文宗心绪稍稍缓和,贬宋申锡为右庶子,贬漳王为巢县公,再贬宋申锡为开州司马。
当初,宋申锡得到皇上密旨后,便授王播为京兆尹,将密旨告诉他。王播不善谋事,让郑注和王守澄知道了,他们暗中做了防备。漳王凑,是文宗的爱弟,贤明而得人心。豆卢著其人,在禁军中任职,与郑注为表亲。文宗不能识破他们的诡诈,于是罢免宋申锡为庶子。一时京城纷扰不安,舆论哗然,以为宰相真格儿串连十宅谋反,百官震惊恐骇。事过一两天,才明白其中有诈。谏官伏阁恳切论奏,文宗震怒,好几次呵叱谏官令其退出。这时朝内朝外寄希望几位大臣在朝廷辩说其事。仆射窦宗直道:“做臣子的不必再请求,请求者必诛。”惟独京兆尹崔..、大理卿王正雅联名上疏请求让内官交出此案,并说:“王师文未捕获,则罪案不能最后成立,请交出豆卢著与宋申锡同赴外廷审讯。”此举受到当时人们一致推重。最初论处宋申锡以死抵罪,但舆论不容,又准备将他流放岭南,后来文宗终于领悟外廷之言,这才将宋申锡贬谪开州。
起初,宋申锡既已蒙受罪名,心中安然毫不介意,自中书省归私第,静坐在外厅,身著素服等候诏命。其妻出来对他说道:“公为宰相,身居人臣至极之位,为何背逆天子谋反呢?”宋申锡道:“我自一介书生蒙受厚恩,擢居相位,不能锄奸去乱,反为奸人所陷害,夫人细察申锡难道是个谋反之人吗?”说罢二人俱伤痛流泣。
宋申锡自居内廷,至任宰相,因社会风尚奢侈靡丽,身居要职者尤好收受贿赂,于是形成风气,毫不顾及移易风俗远避祸害,而且与贞元时尚完全相反了。宋申锡居此相位,严格约束自身,尤以公正廉洁为己任,四方慰问馈赠,概不收纳。蒙受罪名之后,主管官署审核查证,获知许多退还四方慰问馈赠的事实,朝野之人皆为之叹息。
大和七年(833)七月,在开州逝世。诏书说:“宋申锡虽不能做到谨慎周全,自己违犯了典章制度,闻知他殁于远荒之地,亦极为悲痛。当允许他归葬乡里,以示宽赦恩宠。”开成元年(836)九月,降诏复授宋申锡正议大夫、尚书左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上柱国、赐紫服,追赠兼兵部尚书。令其子宋慎微为城固县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