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三

良吏

庾荜沈瑀范述曾丘仲孚孙谦伏芃何远

昔汉宣帝以为“政平讼理,其惟良二千石乎!”前史亦云:“今之郡守,古之诸侯也。”故长吏之职,号为亲民,是以导德齐礼,移风易俗,咸必由之。齐末昏乱,政移群小,赋调云起,徭役无度。守宰多倚附权门,互长贪虐,掊克聚敛,侵愁细民,天下摇动,无所厝其手足。高祖在田,知民疾苦,及梁台建,仍下宽大之书,昏时杂调,咸悉除省,于是四海之内,始得息肩。逮践皇极,躬览庶事,日昃听政,求民之瘼。乃命輶轩以省方俗,置肺石以达穷民,务加隐恤,舒其急病。元年,始去人赀,计丁为布;身服浣濯之衣,御府无文饰,宫掖不过绫彩,无珠玑锦绣;太官撤牢馔,每日膳菜蔬,饮酒不过三盏——以俭先海内。每选长吏,务简廉平,皆召见御前,亲勖治道。始擢尚书殿中郎到溉为建安内史,左民侍郎刘鬷为晋安太守,溉等居官,并以廉洁著。又著令:小县有能,迁为大县;大县有能,迁为二千石。于是山阴令丘仲孚治有异绩,以为长沙内史;武康令何远清公,以为宣城太守。剖符为吏者,往往承风焉。若新野庾荜诸任职者,以经术润饰吏政,或所居流惠,或去后见思,盖后来之良吏也。缀为《良吏篇》云。

庾荜,字休野,新野人也。父深之,宋应州刺史。荜年十岁,遭父忧,居丧毁瘠,为州党所称。弱冠,为州迎主簿,举秀才,累迁安西主簿、尚书殿中郎、骠骑功曹史。博涉群书,有口辩。齐永明中,与魏和亲,以荜兼散骑常侍报使,还拜散骑侍郎,知东宫管记事。

郁林王即位废,掌中书诏诰,出为荆州别驾。仍迁西中郎谘议参军,复为州别驾。前后纲纪,皆致富饶。荜再为之,清身率下,杜绝请托,布被蔬食,妻子不免饥寒。明帝闻而嘉焉,手敕褒美,州里荣之。迁司徒谘议参军、通直散骑常侍。高祖平京邑,霸府建,引为骠骑功曹参军,迁尚书左丞。出为辅国长史、会稽郡丞、行郡府事。时承凋弊之后,百姓凶荒,所在谷贵,米至数千,民多流散,荜抚循甚有治理。唯守公禄,清节逾厉,至有经日不举火。太守、襄阳王闻而馈之,荜谢不受。天监元年,卒,停尸无以殓,柩不能归。高祖闻之,诏赐绢百匹、米五十斛。

初,荜为西楚望族,早历显官,乡人乐蔼有干用,素与荜不平,互相陵竞。蔼事齐豫章王嶷,嶷薨,蔼仕不得志,自步兵校尉求助戍归荆州,时荜为州别驾,益忽蔼。及高祖践阼,蔼以西朝勋为御史中丞,荜始得会稽行事,既耻之矣;会职事微有谴,高祖以蔼其乡人也,使宣旨诲之,荜大愤,故发病卒。

沈瑀,字伯瑜,吴兴武康人也。叔父昶,事宋建王景素,景素谋反,昶先去之;及败,坐系狱,瑀诣台陈请,得免罪,由是知名。起家州从事、奉朝请。尝诣齐尚书右丞殷沵,沵与语及政事,甚器之,谓曰:“观卿才干,当居吾此职。”司徒、竟陵王子良闻瑀名,引为府参军,领扬州部传从事。时建康令沈徽孚恃势陵瑀,瑀以法绳之,众惮其强。子良甚相知赏,虽家事皆以委瑀。子良薨,瑀复事刺史、始安王遥光。尝被使上民丁,速而无怨。遥光谓同使曰:“尔何不学沈瑀所为?”乃令专知州狱事。湖熟县方山埭高峻,冬月,公私行侣以为艰难,明帝使瑀行治之。瑀乃开四洪,断行客就作,三日立办。扬州书佐私行,诈称州使,不肯就作,瑀鞭之三十。书佐归诉遥光,遥光曰:“沈瑀必不枉鞭汝。”覆之,果有诈。明帝复使瑀筑赤山塘,所费减材官所量数十万,帝益善之。永泰元年,为建德令,教民一丁种十五株桑、四株柿及梨栗,女丁半之,人咸欢悦,顷之成林。

去官还京师,兼行选曹郎。随陈伯之军至江州,会义师围郢城,瑀说伯之迎高祖。伯之泣曰:“余子在都,不得出城,不能不爱之。”瑀曰:“不然,人情匈匈,皆思改计,若不早图,众散难合。”伯之遂举众降,瑀从在高祖军中。

初,瑀在竟陵王家,素与范云善。齐末,尝就云宿,梦坐屋梁柱上,仰见天中有字曰“范氏宅”。至是,瑀为高祖说之。高祖曰:“云得不死,此梦可验。”及高祖即位,云深荐瑀,自暨阳令擢兼尚书右丞。时天下初定,陈伯之表瑀催督运转,军国获济,高祖以为能。迁尚书驾部郎,兼右丞如故。瑀荐族人沈僧隆、僧照有吏干,高祖并纳之。

以母忧去职,起为振武将军、余姚令。县大姓虞氏千余家,请谒如市,前后令长莫能绝。自瑀到,非讼所通,其有至者,悉立之阶下,以法绳之。县南又有豪族数百家,子弟纵横,递相庇廕,厚自封植,百姓甚患之。瑀召其老者为石头仓监,少者补县僮,皆号泣道路,自是权右屏迹。瑀初至,富吏皆鲜衣美服,以自彰别。瑀怒曰:“汝等下县吏,何自拟贵人耶?”悉使著芒矰粗布,侍立终日,足有蹉跌,辄加榜棰。瑀微时,尝自至此鬻瓦器,为富人所辱,故因以报焉,由是士庶骇怨。然瑀廉白自守,故得遂行其志。

后王师北伐,征瑀为建威将军,督运漕,寻兼都水使者。顷之,迁少府卿。出为安南长史、寻阳太守。江州刺史曹景宗疾笃,瑀行府州事。景宗卒,仍为信威萧颖达长史,太守如故。瑀性屈强,每忤颖达,颖达衔之。天监八年,因入谘事,辞又激厉,颖达作色曰:“朝廷用君作行事耶?”瑀出,谓人曰:“我死而后已,终不能倾侧面从。”是日,于路为盗所杀,时年五十九,多以为颖达害焉。子续累讼之,遇颖达亦寻卒,事遂不穷竟。续乃布衣蔬食终其身。

范述曾,字子玄,吴郡钱唐人也。幼好学,从余杭吕道惠受《五经》,略通章句。道惠学徒常有百数,独称述曾曰:“此子必为王者师。”齐文惠太子、竟陵文宣王幼时,高帝引述曾为之师友。起家为宋晋熙王国侍郎。齐初,至南郡王国郎中令,迁尚书主客郎、太子步兵校尉,带开阳令。述曾为人謇谔,在宫多所谏争,太子虽不能全用,然亦弗之罪也。竟陵王深相器重,号为“周舍”。时太子左卫率沈约亦以述曾方汲黯。以父母年老,乞还就养,乃拜中散大夫。

明帝即位,除游击将军,出为永嘉太守。为政清平,不尚威猛,民俗便之。所部横阳县,山谷险峻,为逋逃所聚,前后二千石讨捕莫能息。述曾下车,开示恩信,凡诸凶党,涘负而出,编户属籍者二百余家。自是商贾流通,居民安业。在郡励志清白,不受馈遗,明帝闻甚嘉之,下诏褒美焉。征为游击将军。郡送故旧钱二十余万,述曾一无所受。始之郡,不将家属;及还,吏无荷担者。民无老少,皆出拜辞,号哭闻于数十里。

东昏时,拜中散大夫,还乡里。高祖践阼,乃轻舟出诣阙,仍辞还东。高祖诏曰:“中散大夫范述曾,昔在齐世,忠直奉主,往莅永嘉,治身廉约,宜加礼秩,以厉清操。可太中大夫,赐绢二十匹。”述曾生平得奉禄,皆以分施。及老,遂壁立无所资。以天监八年卒,时年七十九。注《易文言》,著杂诗赋数十篇。

丘仲孚,字公信,吴兴乌程人也。少好学,从祖灵鞠有人伦之鉴,常称为千里驹也。齐永明初,选为国子生,举高第,未调,还乡里。家贫,无以自资,乃结群盗,为之计画,劫掠三吴。仲孚聪明有智略,群盗畏而服之,所行皆果,故亦不发。太守徐嗣召补主簿,历扬州从事、太学博士、于湖令,有能名。太守吕文显当时幸臣,陵诋属县,仲孚独不为之屈。以父丧去职。

明帝即位,起为烈武将军、曲阿令。值会稽太守王敬则举兵反,乘朝廷不备,反问始至,而前锋已届曲阿。仲孚谓吏民曰:“贼乘胜虽锐,而乌合易离。今若收船舰,凿长岗埭,泄渎水以阻其路,得留数日,台军必至,则大事济矣。”敬则军至,值渎涸,果顿兵不得进,遂败散。仲孚以距守有功,迁山阴令,居职甚有声称,百姓为之谣曰:“二傅沈刘,不如一丘。”前世傅琰父子、沈宪、刘玄明,相继宰山阴,并有政绩,言仲孚皆过之也。

齐末政乱,颇有赃贿,为有司所举,将收之,仲孚窃逃,径还京师诣阙,会赦,得不治。高祖践阼,复为山阴令。仲孚长于拨烦,善适权变,吏民敬服,号称神明,治为天下第一。

超迁车骑长史、长沙内史,视事未期,征为尚书右丞,迁左丞,仍擢为卫尉卿,恩任甚厚。初起双阙,以仲孚领大匠。事毕,出为安西长史、南郡太守。迁云麾长史、江夏太守,行郢州州府事,遭母忧,起摄职。坐事除名,复起为司空参军。俄迁豫章内史,在郡更励清节。顷之,卒,时年四十八。诏曰:“豫章内史丘仲孚,重试大邦,责以后效,非直悔吝云亡,实亦政绩克举。不幸殒丧,良以伤恻。可赠给事黄门侍郎。”仲孚丧将还,豫章老幼号哭攀送,车轮不得前。

仲孚为左丞,撰《皇典》二十卷、《南宫故事》百卷,又撰《尚书具事杂仪》,行于世焉。

孙谦,字长逊,东莞莒人也。少为亲人赵伯符所知。谦年十七,伯符为豫州刺史,引为左军行参军,以治干称。父忧去职,客居历阳,躬耕以养弟妹,乡里称其敦睦。宋江夏王义恭闻之,引为行参军,历仕大司马、太宰二府。出为句容令,清慎强记,县人号为神明。

泰始初,事建安王休仁,休仁以为司徒参军,言之明帝,擢为明威将军、巴东、建平二郡太守。郡居三峡,恒以威力镇之。谦将述职,敕募千人自随。谦曰:“蛮夷不宾,盖待之失节耳。何烦兵役,以为国费。”固辞不受。至郡,布恩惠之化,蛮獠怀之,竞饷金宝,谦慰喻而遣,一无所纳。及掠得生口,皆放还家。俸秩出吏民者,悉原除之。郡境翕然,威信大著。视事三年,征还为抚军中兵参军。元徽初,迁梁州刺史,辞不赴职,迁越骑校尉、征北司马府主簿。建平王将称兵,患谦强直,托事遣使京师,然后作乱。及建平诛,迁左军将军。

齐初,为宁朔将军、钱唐令,治烦以简,狱无系囚。及去官,百姓以谦在职不受饷遗,追载缣帛以送之,谦却不受。每去官,辄无私宅,常借官空车厩居焉。永明初,为冠军长史、江夏太守,坐被代辄去郡,系尚方。顷之,免为中散大夫。明帝将废立,欲引谦为心膂,使兼卫尉,给甲仗百人,谦不愿处际会,辄散甲士,帝虽不罪,而弗复任焉。出为南中郎司马。东昏永元元年,迁囗囗大夫。

天监六年,出为辅国将军、零陵太守,已衰老,犹强力为政,吏民安之。先是,郡多虎暴,谦至绝迹。及去官之夜,虎即害居民。谦为郡县,常勤劝课农桑,务尽地利,收入常多于邻境。九年,以年老,征为光禄大夫。既至,高祖嘉其清洁,甚礼异焉。每朝见,犹请剧职自效。高祖笑曰:“朕使卿智,不使卿力。”十四年,诏曰:“光禄大夫孙谦,清慎有闻,白首不怠,高年旧齿,宜加优秩。可给亲信二十人,并给扶。”

谦自少及老,历二县五郡,所在廉洁。居身俭素,床施蘧除屏风,冬则布被莞席,夏日无帱帐,而夜卧未尝有蚊蚋,人多异焉。年逾九十,强壮如五十者,每朝会,辄先众到公门。力于仁义,行己过人甚远。从兄灵庆常病寄于谦,谦出行还问起居。灵庆曰:“向饮冷热不调,即时犹渴。”谦退遣其妻。有彭城刘融者,行乞疾笃无所归,友人舆送谦舍,谦开厅事以待之。及融死,以礼殡葬之。众咸服其行义。十五年,卒官,时年九十二。诏赙钱三万、布五十匹。高祖为举哀,甚悼惜之。

谦从子廉,便辟巧宦。齐时已历大县,尚书右丞。天监初,沈约范云当朝用事,廉倾意奉之。及中书舍人黄睦之等,亦尤所结附。凡贵要每食,廉必日进滋旨,皆手自煎调,不辞勤剧,遂得为列卿、御史中丞、晋陵、吴兴太守。时广陵高爽有险薄才,客于廉,廉委以文记,爽尝有求不称意,乃为屐谜以喻廉曰:“刺鼻不知嚏,蹋面不知瞋,啮齿作步数,持此得胜人。”讥其不计耻辱,以此取名位也。

伏恒,字玄耀,曼容之子也。幼传父业,能言玄理,与乐安任昉、彭城刘曼俱知名。起家齐奉朝请,仍兼太学博士,寻除东阳郡丞,秩满为鄞令。时曼容已致仕,故频以外职处恒,令其得养焉。齐末,始为尚书都官郎,仍为卫军记室参军。

高祖践阼,迁国子博士,父忧去职。服阕,为车骑谘议参军,累迁司空长史、中书侍郎、前军将军、兼《五经》博士,与吏部尚书徐勉、中书侍郎周舍,总知五礼事。出为永阳内史,在郡清洁,治务安静。郡民何贞秀等一百五十四人诣州言状,湘州刺史以闻。诏勘有十五事为吏民所怀,高祖善之,征为新安太守。在郡清恪,如永阳时。民赋税不登者,辄以太守田米助之。郡多麻苎,家人乃至无以为绳,其厉志如此。属县始新、遂安、海宁,并同时生为立祠。

征为国子博士,领长水校尉。时始兴内史何远累著清绩,高祖诏擢为黄门侍郎,俄迁信武将军、监吴郡。恒自以名辈素在远前,为吏俱称廉白,远累见擢,恒迁阶而已,意望不满,多托疾居家。寻求假到东阳迎妹丧,因留会稽筑宅,自表解,高祖诏以为豫章内史,恒乃出拜。治书侍御史虞爵奏曰:

臣闻失忠与信,一心之道以亏;貌是情非,两观之诛宜及。未有陵犯名教,要冒君亲,而可纬俗经邦者也。风闻豫章内史伏恒,去岁假,以迎妹丧为解,因停会稽不去。入东之始,货宅卖车。以此而推,则是本无还意。恒历典二邦,少免贪浊,此自为政之本,岂得称功。常谓人才品望,居何远之右,而远以清公见擢,名位转隆,恒深诽怨,形于辞色,兴居叹咤,寤寐失图。天高听卑,无私不照。去年十二月二十一日诏曰:“国子博士、领长水校尉伏恒,为政廉平,宜加将养,勿使恚望,致亏士风。可豫章内史。”岂有人臣奉如此之诏,而不亡魂破胆,归罪有司;擢发抽肠,少自论谢?而循奉慠然,了无异色。恒识见所到,足达此旨,而冒宠不辞,吝斯苟得,故以士流解体,行路沸腾,辩迹求心,无一可恕。窃以恒踉蹡落魄,三十余年,皇运勃兴,咸与维始,除旧布新,濯之江、汉,一纪之间,三世隆显。曾不能少怀感激,仰答万分,反覆拙谋,成兹巧罪,不忠不敬,于斯已及。请以恒大不敬论。以事详法,应弃市刑,辄收所近狱洗结,以法从事。如法所称,恒即主。

臣谨案:豫章内史臣伏恒,含疵表行,藉悖成心,语默一违,资敬兼尽。幸属昌时,擢以不次。溪壑可盈,志欲无满。要君东走,岂曰止足之归;负志解巾,异乎激处之致。甘此脂膏,孰非荼苦;佩兹龟组,岂殊缧绁。宜明风宪,肃正简书。臣等参议,请以见事免恒所居官,凡诸位任,一皆削除。

有诏勿治,恒遂得就郡。

视事三年,征为给事黄门侍郎,领国子博士,未及起。普通元年,卒于郡,时年五十九。尚书右仆射徐勉为之墓志,其一章曰:“东区南服,爱结民胥,相望伏阙,继轨奏书。或卧其辙,或扳其车,或图其像,或式其闾。思耿借寇,曷以尚诸。”

初,恒父曼容与乐安任瑶皆匿于齐太尉王俭,瑶子昉及恒并见知。顷之,昉才遇稍盛,齐末,昉已为司徒右长史,恒犹滞于参军事;及其终也,名位略相侔。恒性俭素,车服粗恶,外虽退静,内不免心竞,故见讥于时。能推荐后来,常若不及,少年士子,或以此依之。

何远,字义方,东海郯人也。父慧炬,齐尚书郎。远释褐江夏王国侍郎,转奉朝请。永元中,江夏王宝玄于京口为护军将军崔慧景所奉,入围宫城,远豫其事。事败,乃亡抵长沙宣武王,王深保匿焉。远求得桂阳王融保藏之,既而发觉,收捕者至,远逾垣以免;融及远家人皆见执,融遂遇祸,远家属系尚方。远亡渡江,使其故人高江产共聚众,欲迎高祖义师,东昏党闻之,使捕远等,众复溃散。远因降魏,入寿阳,见刺史王肃,欲同义举,肃不能用,乃求迎高祖,肃许之。遣兵援送,得达高祖。高祖见远,谓张弘策曰:“何远美丈夫,而能破家报旧德,未易及也。”板辅国将军,随军东下,既破硃雀军,以为建康令。高祖践阼,为步兵校尉,以奉迎勋封广兴男,邑三百户。迁建武将军、后军鄱阳王恢录事参军。远与恢素善,在府尽其志力,知无不为,恢亦推心仗之,恩寄甚密。

顷之,迁武昌太守。远本倜傥,尚轻侠,至是乃折节为吏,杜绝交游,馈遗秋毫无所受。武昌俗皆汲江水,盛夏远患水温,每以钱买民井寒水;不取钱者,则摙水还之。其佗事率多如此。迹虽似伪,而能委曲用意焉。车服尤弊素,器物无铜漆。江左多水族,甚贱,远每食不过干鱼数片而已。然性刚严,吏民多以细事受鞭罚者,遂为人所讼,征下廷尉,被劾数十条。当时士大夫坐法,皆不受立,远度己无赃,就立三七日不款,犹以私藏禁仗除名。

后起为镇南将军、武康令。愈厉廉节,除淫祀,正身率职,民甚称之。太守王彬巡属县,诸县盛供帐以待焉,至武康,远独设糗水而已。彬去,远送至境,进斗酒双鹅为别。彬戏曰:“卿礼有过陆纳,将不为古人所笑乎?”高祖闻其能,擢为宣城太守。自县为近畿大郡,近代未之有也。郡经寇抄,远尽心绥理,复著名迹。期年,迁树功将军、始兴内史。时泉陵侯渊朗为桂州,缘道剽掠,入始兴界,草木无所犯。

远在官,好开途巷,修葺墙屋,民居市里,城隍厩库,所过若营家焉。田秩俸钱,并无所取,岁暮,择民尤穷者,充其租调,以此为常。然其听讼犹人,不能过绝,而性果断,民不敢非,畏而惜之。所至皆生为立祠,表言治状,高祖每优诏答焉。天监十六年,诏曰:“何远前在武康,已著廉平;复莅二邦,弥尽清白。政先治道,惠留民爱,虽古之良二千石,无以过也。宜升内荣,以显外绩。可给事黄门侍郎。”远即还,仍为仁威长史。顷之,出为信武将军,监吴郡。在吴颇有酒失,迁东阳太守。远处职,疾强富如仇雠,视贫细如子弟,特为豪右所畏惮。在东阳岁余,复为受罚者所谤,坐免归。

远耿介无私曲,居人间,绝请谒,不造诣。与贵贱书疏,抗礼如一。其所会遇,未尝以颜色下人,以此多为俗士所恶。其清公实为天下第一。居数郡,见可欲终不变其心,妻子饥寒,如下贫者。及去东阳归家,经年岁口不言荣辱,士类益以此多之。其轻财好义,周人之急,言不虚妄,盖天性也。每戏语人云:“卿能得我一妄语,则谢卿以一缣。”众共伺之,不能记也。后复起为征西谘议参军、中抚司马。普通二年,卒,时年五十二。高祖厚赠赐之。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前史有循吏,何哉?世使然也。汉武役繁奸起,循平不能,故有苛酷诛戮以胜之,亦多怨滥矣。梁兴,破觚为圆,斫雕为朴,教民以孝悌,劝之以农桑,于是黠化为由余,轻薄变为忠厚。淳风已洽,民自知禁。舜之民,比屋可封,信矣。若夫酷吏,于梁无取焉。

译文

从前,汉宣帝认为,“施政公平端方,诉讼能够公正审理,恐怕就算是好的太守吧!”前代史书上也说:“现在的郡守,就是古代的诸侯。”所以地方长官,被称为亲民之官,因此劝导百姓树立德行,用礼整肃民风,移风易俗,都一定要由地方长官来实施。齐代末年,朝政昏乱,权力旁落到一群小人手中,各种赋税繁苛征收,征发徭役没有节制,地方长官多投靠依附权贵豪门,贪婪残暴,狼狈为奸,搜括民财,侵害百姓,天下人,浮动,百姓无处安居。高祖那时尚在民间,了解百姓的疾苦,到梁王台府建立之后,高祖频频颁布宽缓对待百姓的命令,把朝政昏乱时各种繁苛的赋税,全都免除停收,于是天下百姓,都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高祖登上帝位,亲自了解各种事务,Et夜处理政事,了解百姓的疾苦病痛。于是派出使者视察各地风俗民情,在朝廷门外设置肺石让困窘无靠的百姓能呜冤求告,对百姓同情优恤,解除他们的疾苦急难。天监元年,开始除去对未成年人征收的资钱,衹是按照成年的人丁征收赋税。高祖自己身穿洗涤过的旧衣裳,府库中也不藏华贵的彩饰,宫廷之人穿的不过是绫绸,没有珠玑锦绣;太官遵从高祖的命令不设酒食,每天衹是食用蔬菜素食,即使饮酒也不超过三盏:逭都是用自己的节俭作天下人的表率。高祖每次选拔地方长官,一定挑选那些廉洁公正的官员,地方长官上任,高祖都亲自召见,鼓励他们施行惠政,治理一方百姓。高祖先是擢拔尚书殿中郎到溉任建安内史,左民侍郎刘被任晋安太守,到溉等人上任之后,都以廉洁着称。高祖又颁布命令:担任小县县令的官员,如果有能力,可以迁升为大县县令;大县县令如果有能力,可以迁升为郡守。在这时候,山阴县令丘仲孚有突出的政绩,于是命他任长沙内史;武康县令何远清廉公正,于是命他任宣城太守。担任地方长官的人,一时都仰慕仿效,蔚为风气。像新野庾摹等担任地方长官职务的人,用经学润饰政令,有的给治理的百姓普施恩惠,有的离任之后还被百姓怀念,这可算是后起的良吏。遣裹把他们的事迹编纂为《良吏篇》。

庾摹字休野,新野人。他的父亲庾深之,宋时任雍州刺史。

庾摹十岁的时候,父亲去世,在守丧期间,庾摹因哀痛而形销骨立,因而被同州之人称道。弱冠之年,被州中选用为主簿,举秀才,积功迁升为安西主簿,尚书殿中郎,骠骑功曹史。庾摹广泛地涉猎群书,极有口才。齐国在永明年间和重庾摹友好往来,朝廷命庾摹兼散骑常侍,作使者回访翘厘,回国后座庾摹任命为散骑侍郎,知束宫管记事。

郁林王即位、被废,都由庾摹主持中书韶诰。庾摹后来出京任荆州别驾。接着迁任西中郎谘议参军,又任荆州别驾。以前在荆州担任别驾的人,都靠这一职位使家中财物富饶,庾摹两次担任这一职务,却以清廉为下属作表率,杜绝私人请托,自己布衣蔬食,过着清贫的生活,妻子儿女都免不了挨饿受冻。明帝听到庾摹的情况,十分赞赏,亲自写诏书褒扬表彰庾摹,州中之人都觉得这是极大的荣耀。

庾摹迁任司徒谘议参军、通直散骑常侍。高狙平定京城,建立王府,选拔庾摹任骠骑功曹参军,庾摹迁任尚书左丞。又出京任辅国长史、会擅邓丞、行郡府事。当时正处在国家动乱之后,民生凋敝,又遇上灾荒,处处谷米昂贵,米价涨至数千钱一石,百姓因此大多逃亡,流离失所,庾摹抚恤百姓,有很好的政绩。他自己衹是享用国家俸禄,更加严谨地持守高洁的节操,因此家境清贫,有时甚至整天因为柴米匮乏而不烧火煮饭。会稽太守永阳王听说他清贫至此就馈赠财物给他,庾草婉言谢绝,不肯接受。天监元年,庾摹去世。去世之后,庾单的尸身陈放着,家人无钱殡殓,灵柩无法归葬。高祖听到这消息,下韶赐给庾摹家一百匹绢,五十斛米。

当初,庾摹家属西楚望族,他又早年就已担任显要官职。庾摹的同乡乐蔼有才干,他一向和庾摹不和,两人处处竞争,互不相让。乐蔼事奉齐豫章王萧嶷,萧嶷死后,乐蔼仕途不得意,就以步兵校尉的身份帮助处理防守事务,投归荆州,当时庾摹任荆州别驾,因此就更加藐视乐蔼。高祖登上帝位之后,乐蔼因为帮助梁振兴帝业有功而任御史中丞,庾摹却祇得到行会稽郡事的职位,庾摹就已经觉得这是耻辱,又遇上庾摹处理政务有小的过失,高祖因为乐蔼是庾革的同乡,因此就派乐蔼宣谕旨意开导庾摹,庾草内心愤愤不平,所以发病而死。

沈踽字伯瑜,吴兴武康人。他的叔父沈昶。事奉宋建乎王刘景素,刘景素谋反,沈昶已经在事前离开刘基塞,刘基塞谋反计划败露,这垄也因为受牵连而被关押,沈玛赶往御史台为叔父陈奏实情,请求赦免,他叔父沈昶因此而得以免罪,沈璃也因此而出名。

沈踽初出仕任州从事、奉朝请。沈玛曾经去拜谒齐尚书右丞殷涌,殷浦与沈璃谈及政事,听到选基的见解,非常器重逸基,对说:“看你的才干,你将会担任我逭一官职。”司徒竟陵王子良听说沈踽的名声,就选用选玛为府参军,领沈踽部传从事。当时令仗权势欺凌沈璃,沈踽按法律惩治了沈徽孚,大家从此畏惧选玛的刚强正直。萧子良非常赏识他,即使是家事也交给沈玛处置。萧子良去世,沈璃又事奉扰州刺史始安王萧子良。边疆曾被州府派去押送民丁,他很快应召而毫无怨言。萧遥光对同被派遣的官员说:“你们为什么不仿效沈玛的所作所为?”于是萧遥光命沈玛独自主管州中狱讼之事。湖熟县方山埭高而险峻,寒冬腊月,因公因私路过这地方的行人都认为这裹艰险难行,明童派选玛去修治这地方。边垂于是计划凿开水急滩险的四处,他截下来往行人参加工程施工,三天就把事情全部办好。扬州书佐因私事行经这地方,诈称是州府的使者,不肯参加施工,沈璃命令鞭笞他三十下。书佐回去向萧遥光诉苦,萧遥韭说:“选玛一定不会无缘无故鞭打你。”于是派人去核查,果然是书佐有欺诈行为。明帝又派沈顼修筑赤山塘,费用比材官预计的数量减少数十万,旦嘘就更加认为选垣有才能。永泰元年,任建德令,他教导百姓,每一成年男丁栽种十五棵桑树、四棵柿树以及梨树、栗树,每一成年女丁按以上数量的一半栽种树木,百姓都欢欢喜喜地听从沈顼的教导,不久百姓栽种的树木就形成大片树林。

沈瑀离职回到京城,兼行选曹郎。沈瑀后随陈伯之军到江州,适逢高祖义军包围郢城,沈瑀就劝说陈伯之投降高祖。伯之之哭着说:“我的儿子在京城,不能出城,我不能不顾惜他。”沈玛说:“不能这么看。你手下人心动乱不安,都想着改换门庭的主意,假如不早作打算,手下人众心散了就再也难以聚合。”陈伯之于是就率领全军投降高祖,沈瑀也就此跟随在高祖军中。

当初,沈瑀还在竟陵王府的时候,就一直和范云善交情很好。齐朝末年,沈瑀曾经到那儿去住宿,他做梦坐在房屋梁柱上,仰头看见天空中有“范氏宅”三个字。沈瑀跟随高祖以后,就把逭梦境向高祖述说。高祖说:“衹要范云不死,遣梦最终总能应验。”高祖登上帝位之后,范云极力向直担推荐选艺,沈瑀从暨阳令擢拔为兼尚书右丞。当时天下刚刚安定,陈伯之上表奏沈玛催督粮草转运,使军队、国家及时获得接济,高祖认为沈瑀很有能力。沈瑀迁任尚书驾部郎,兼尚书右丞之职不变。沈瑀推荐本族人沈僧隆、沈僧照,说他们有从政的才干,高祖都接纳任用了他们。

沈瑀因为母亲去世而离职,他重新被起用后任振武将军、余姚令。余姚县的大姓虞氏共有千余家,虞氏到衙门请托、疏通关节的人络绎不绝,如同赶集,以前的县令没有谁能杜绝这种现象。沈璃到任之后,那些和讼案没有联系的人,假若来到衙门,沈玛就让他们全都站在台阶下,一一按法纪惩治他们。县南又有个豪门大族,共有数百家,子弟很多,他们互相庇护,搜括聚敛财物,百姓很害怕他们。沈瑀把豪门大族的人召来,年老者就命他们做石头仓监,年少者就命他们补任县僮,担负县衙的杂役。这些人都在路上号呼哭泣。从此以后,豪门大族的行为都有所收敛,不敢胡作非为。沈瑀刚到余姚,那些富有的县吏都穿着鲜艳华美的衣服,以表明和一般人的区别。沈瑀怒气冲冲地说:“你们衹不过是个小县的县吏,怎么能私自去和显贵的官员攀比呢?”沈玛命他们全都穿粗劣简朴的服饰,整天在衙门侍立,稍有闪失差错,就加以责罚鞭打。沈玛还处在贫贱中时,曾经到余姚卖陶器,被当地富人羞辱,所以藉任县令的时机报复,因此当地士族庶族都十分害怕,大有怨言。但是沈璃自己保持公正廉洁,所以能够如意地实现自己报复的意图。

后来朝廷军队北伐,征调沈踽为建威将军,督运粮草,不久沈瑀兼都水使者。又过了不久,沈玛迁任少府卿。沈瑀又出京任安南长史、寻阳太守。江州刺史曹景宗病得很重,沈瑀行府州事。曹景宗去世,沈瑀接着任信威将军萧颖达长史,寻阳太守之职不变。沈瑀性格倔强,常常违逆触忤萧颖达,萧颖达对他怀恨在心。天监八年,沈璃入萧颖达府中商量事情,言辞又激烈率直,萧颖达变脸发怒说:“朝廷任命你摄理州府事务吗?”沈踽出府,对人说:“我死了之后才会停止争辩,总不能当面阿谀随声附和。”当天,沈瑀在路上被强盗杀死,死时五十九岁,很多人认为是萧颖达杀害了沈瑀。沈瑀之子沈续一再提出诉讼,控告萧颖达,恰遇上萧颖达不久也去世,这事也就不再追究。沈瑀于是穿布衣吃蔬食。直至去世。

范述曾字子玄,吴郡钱唐人。他从幼年开始就爱好学习,他师从余杭吕道惠学习《五经》,精通《五经》的经义解说。吕道惠的学生曾经有数百人,但他独独称赞范述曾说:“这人一定会成为帝王之师。”齐文惠太子、竟陵文宣王年幼时,范述曾选拔任他们的师友。范述曾初出仕任宋晋熙王国侍郎。齐代初年,范述曾出任王国郎中令,迁任尚书主客郎、太子步兵校尉,带开阳令。范述曾为人正直敢言,在宫中对很多事都提出谏诤,太子虽然不能全都采用,但也不怪罪他。竟陵王非常器重范述曾,称他为“周舍”。当时太子左卫率沈约也拿范述曾和漠代的遝壁相提并论。因为父母年老,范述曾请求返回家乡赡养父母,于是朝廷授任茎述壁为中散大夫。

登上帝位,范述曾被除授为游击将军,出京任丞塞太守。范述曾治政清廉公正,不崇尚用威严凶猛的办法治理百姓,百姓感到安适。永台所属的撞垦困,山高谷深,地势险要,是逃亡的罪人聚集的地方,前任太守采用征讨的办法,也没有一个能够平定逭地方。范述曾初-N任,就昭示恩德,申明信义,那些凶恶之徒,拖儿带女从深山中出来,编入户籍成为良民百姓的共有二百余家。从此之后,这地方商人往来通行无阻,百姓安居乐业。范述曾在永嘉郡任职时,努力保持清正廉洁的操守,不接受馈赠,明帝听说范述曾的情况,很是赞赏,下韶褒扬赞美他。又被征调为游击将军。范述曾离开永嘉郡的时候,郡中按旧例送给离任太守故旧钱二十余万,他全不接受。范述曾刚到郡中上任的时候,不带家属,到离郡回京的时候,他手下属吏依然行李简单,没有谁的行李需要车运担挑。百姓无论老少,都出来拜辞范述曾,百姓依依不舍、挽留太守的哭声在数十里外都能听到。

柬昏侯在位时,范述曾被任命为中散大夫,回归家乡。高祖登上帝位,范述曾就乘坐小船离开家乡,到京城拜见高祖,接着辞别高祖束归。直担下诏说:“中散大夫范述曾,从前在齐代,忠实耿直事奉主上,他担任永嘉太守时,清廉简约,坚守高洁,应当加赐爵禄,用以激励有高洁操守的人。应当任命他为太中大夫,赏赐绢二十匹。”

范述曾一生得到的俸禄,都分别施赠给人。到他年老之时,家徒四壁,没有资产。范述曾在天监八年去世,死时七十九岁。范述曾为《易.文言》作注,着有杂赋敷十篇。

丘仲孚字公信,吴兴乌程人。他从小好学,他的从祖父丘灵鞠懂得相面术,曾经把丘仲孚称作千里驹。齐永明初年,丘仲孚被选为国子生,举高第,但未被征调,他于是回归家乡。丘仲孚家中贫穷,没有钱养家糊口,他于是交结一群盗贼,为他们出谋划策,在三吴劫掠。丘仲孚聪明而又有智谋,那些盗贼都畏惧他,也听从他,他的谋划都能一一实施并取得成功,所以也不会败露。太守徐嗣召丘仲孚补任主簿,丘仲孚历任扬州从事,太学博士,于湖令,有能干的名声。淮南太守吕文显当时是皇上宠幸的臣子,他常常轻侮责骂属县官员,丘仲孚却单单不被他折服。丘仲孚因为父亲去世而离职。

明帝登上帝位,丘仲孚被起用为烈武将军、曲阿令。会稽太守王敬则发兵反叛,他乘朝廷对他不防备突然进兵,他反叛的消息刚刚传到京城,叛军的前锋已经到达曲阿。丘仲孚对本县县吏和百姓说:“叛贼乘胜前进,虽然锐气很盛,但他们是乌合之众,容易离散。现在我们把船舰收聚起来,开挖长岗埭,让河渠的水流干,阻止叛军船只前进,如果能阻遏他们几天,朝廷的军队一定会赶到,那平叛的大事就能成功了。”王敬则叛军来到,河渠中的水已经排干,叛军果然被阻滞,不能前进,叛军就此被击败溃散。丘仲孚因为抵御叛军有功,迁任山阴令,他在任期间很有声誉,百姓为他编了句歌谣说:“二傅沈刘,不如一丘。”以前傅琰父子、沈宪、刘玄明相继担任山阴令,都有很好的政绩,歌谣说丘仲孚的政绩都超过了他们。

齐代末年政治混乱,丘仲孚颇有贪脏纳贿的行为,被有司举报弹劾,将要将他收捕,丘仲孚暗中逃跑,径直回到京城赴朝廷认罪,恰逢朝廷发布赦令,丘仲孚得以不受惩治。高祖登上帝位,丘仲孚又任山渣令。丘仲孚擅长处理繁杂琐细的政务,善于顺应时势,随机应变,县吏百姓都尊重他信服他,称他明智如神。丘仲孚的治政能力被称为天下第一。

丘仲孚被越级升迁为车骑长史、长沙内史,他任职不满一年,又被征召为尚书右丞,迁任左丞,接着擢拔为卫尉卿,皇上对丘仲孚的恩宠很深,任用也很优厚。朝廷建造双阙,命丘仲孚领将作大匠,工程完毕,丘仲孚出京任安西长史、太守。迁任云麾长史、江夏太守,行郢州州府事,母亲去世,朝廷命他在守丧期间夺情起复摄理州府职务。因为事情牵连而有罪,被免职除去名籍,又被起用为司空参军。不久,丘仲孚迁任邃童内史,任职期间,他改变以前的行为,砥砺清廉的节操。不久,丘仲孚去世,死时四十八岁。皇上下诏说:“豫章内史丘仲孚,在大州中被重新任用,以观后效。他在任期间,不衹是灾害全无,实在可以算是政绩卓著。现在他不幸去世,实在让人伤痛凄恻。应当追赠丘仲孚给事黄门侍郎。”丘仲孚的灵柩将要运回去的时候,豫童百姓老老少少都号哭着送行,许多人攀住灵车,灵车无法前行。

丘仲孚任左丞时,撰写《皇典》二十卷,《南宫故事》一百卷,又撰写了《尚书具事杂仪》,这些书都在世上流传。

孙谦字长逊,东莞莒人。孙谦年轻时就被亲戚赵伯符了解器重。孙谦十七岁时,孙谦签任辽州刺史,选用孙谦为左军行参军,孙谦以处理公事的才干著称。因为父亲去世,孙谦离职守丧。他客居历屋,亲自耕种以供养弟妹,同乡人都称赞他们兄弟问的亲厚和睦。宋江夏王刘义恭听说逊遂的为人,选用茎邀为行参军。孙谦先后在大司马、太宰两个官府中任职。孙谦出京任句容令,他清廉谨慎,记忆力强,县中百姓称他明智如神。

泰始初年,孙谦事奉建安王刘休仁,刘休仁命孙谦为司徒参军,并向明帝推荐他,孙谦被擢拔为明威将军、巴东建平二郡太守。二郡都处在三峡之中,以往常常依靠武力威压镇服郡中百姓。孙谦将要赴任,明帝下令要孙谦招募一千兵丁跟随。孙谦说:“蛮夷不肯归顺,是因为对待他们缺少一定的准则罢了,哪裹用得着派兵打仗,耗费国家资财呢!”孙谦坚决拒绝,不肯接受兵丁。到郡之后,孙谦广施惠政,推行教化,蛮僚都纷纷归服,并争着向孙谦馈赠金银财宝,孙谦一一抚慰他们,晓之以理,然后把他们送回去,馈赠的金银财宝一点儿也不接受。后来抓住一些违法的蛮僚,也都把他们释放回家。本由吏民承担的官员俸禄,也全都把吏民的负担免除。这样一来,郡境之内安然无事,孙谦的威望大大提高。孙谦在二郡治政三年,朝廷征召他回京任抚军中兵参军。

元徽初年,孙谦迁任梁州刺史,他拒绝任命,不肯赴职,又迁任越骑校尉、征北司马府主簿。建平王将要举兵反叛,他担心孙谦刚强正直,怕孙谦出来谏止,于是假藉公事之名派孙谦赶赴京城,然后发动叛乱。建平王被诛之后,孙谦迁任左军将军。

齐代初年,孙谦任宁朔将军、钱唐令。他以简洁的方法处理繁杂的政务,狱中不拘留尚未审讯判罪的犯人。孙谦离职的时候,百姓们因为孙谦在职期间不接受馈赠,就在孙谦离县之后用船装着缣帛追着送给孙谦,孙谦拒不接受。每次离职,孙谦总是没有自己私有的房宅,常常向官府借空车棚居住。永明初年,孙谦任冠军长史、江夏太守,他因为被替换但却擅自离开江夏郡而获罪,被关押在尚方狱中。不久,孙谦被免罪,任中散大夫。明帝将行废立之事,想要选用孙谦做自己心腹,于是命孙谦兼卫尉,配给他一百名披甲执仗的卫士,孙谦不愿意置身权力之争当中,自己作主遣散卫士,明帝虽不怪罪他,但从此之后也就不再委以重任了。孙谦出京任南中郎司马。东昏侯永元元年,孙谦迁任口口大夫。

天监六年,孙谦出京任辅国将军、零陵太守,他已经年老衰弱,但还是努力处理政事,属吏百姓都感到安适。孙谦到任以前,郡中虎多,常伤害人畜,孙谦到任之后,虎竟绝迹。孙谦离职的那天夜晚,虎又出来伤害当地百姓。孙谦任郡县长官,常常努力鼓励督促百姓耕种农田,种桑养蚕,力求地尽其利,他属下百姓常常比相邻郡县的百姓收入更多。天监九年,因为孙谦年老,朝廷征调他为光禄大夫。孙谦回京赴任之后,高祖十分赞赏孙谦的清廉高洁,对他以隆厚的礼仪相待,恩宠又特别优厚。但孙谦每逢朝见,还是请求担当烦难的重任以报效朝廷。高祖笑着对他说:“我要用你的才智,不用你的力气。”天监十四年,高祖下韶说:“光禄大夫孙谦,清廉忠诚,很有名望,直到白首之年,仍毫不懈怠,这位年高德劭的老臣,应当给予优厚的俸禄。应该配给亲信二十名,并给予扶持之人。”

孙谦从年轻直到年老,历任二县五郡的长官,处处都保持廉洁。他生活俭约朴素,坐榻旁衹设置苇编屏风,冬天盖布被铺莞席,夏天没有床帐,但他夜晚睡觉却未曾有蚊蚋侵扰,很多人对此都感到奇异。孙谦年逾九十,但身体强壮,如同五十岁的人。每逢朝会,他往往在众人之先到达朝门。他努力奉行仁义,立身行事超过别人很远。孙谦的从兄孙灵庆曾因有病寄住在孙谦家中,孙谦一次出外,回家后去问候孙灵庆的饮食起居状况。孙灵庆说:“先前喝水觉得冷热不合适,随即就又感到口渴。”孙谦从孙灵庆那儿出来后就休弃自己的妻子。彭城人刘融,行乞时病重,无家可归,朋友们把他抬到孙谦家中,孙谦打开厅堂接待刘融。刘融死后,孙谦按礼仪殡殓埋葬他。大家对他奉行仁义都非常敬服。天监十五年,孙谦在任职期间去世,死时九十二岁。高祖下诏送钱三万、布五十匹给他家资助办理丧事。高祖亲自为孙谦举哀,为琢谦的去世伤心惋惜。

孙谦的侄子孙廉,善于谄谀奉承,精于仕途钻营。齐代他就已经历任大县县令,尚书右丞。孟监初年,沈约范云等人在朝廷掌管朝政,孙廉极力奉承他们,对中书舍人黄睦之等人,他更是巴结依附。凡是贵官显要索要食物,孙廉一定每天进奉美味佳肴,而且都亲手烹调,不辞辛劳繁杂。孙廉于是能够位列九卿,任御史中丞,晋陵、吴兴太守。当时广陵高爽有才学,但为人轻薄,没有德行,他寄食孙廉家中作门客,孙廉把处理官府文书之事交给高爽。高爽曾向孙廉有所求,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于是编制一条谜语暗指孙廉。谜面说:“刺他的鼻子不会打喷嚏,蹋他的面不会发脾气,靠动动齿朝前迈脚步,凭藉遣得以胜遇别人。”谜底是底下有齿的木屐。孙廉藉此讥讽茎庆不知羞耻,不怕受辱,用这样的手段获取名声和官位。

伏佢字玄耀,是伏曼容之子。他从小继承父亲的学业,能谈论微妙的义理。他与乐安任防、彭城刘曼一同出名。伏佢初离家出仕任齐奉朝请,接着兼太学博士,不久被除授为东阳郡丞,任期满后他担任鄞令。当时伏曼容已经退休居家,所以朝廷频频让伏佢在京城之外任职,使他能够赡养父亲。

齐代末年,伏佢开始任尚书都官郎,接着任卫军记室参军。

高祖登上帝位,伏佢迁任国子博士,他因为父亲去世而离职守丧。服丧期满,伏堕任车骑谘议参军,积功迁任司空长史,中书侍郎,前军将军,兼《五经》博士,他和吏部尚书徐勉、中书侍郎周舍,总管五种礼仪事务。

伏佢出京任永阳内史,在郡任职期间清正廉洁,政务处理得很好,郡境安定。郡中百姓何贞壶等一百五十四人到州府呈报本郡治理有方的情况,渔业刺史把这事奏闻朝廷。高祖下诏审核,共有十五件事伏佢办得很好,使百姓县吏感恩戴德,产担认为达堕有才能,征调他为堑玄太守。在郡任职时清正严谨,和在永阳任职时一样。百姓无力交纳赋税,伏佢就常常用自己的俸米帮助百姓交纳。堑安郡多产麻苎,但伏佢家人竟然没有麻苎纺绳,他保持节操,磨砺意志竟然到了这样的程度。新安郡属县始新、遂安、海宁等地,都同时为他建立生祠供奉。

伏佢被征调为国子博士,领长水校尉。当时始兴内史何远累以清明廉洁的政绩著称,高祖下诏,擢拔何远为黄门侍郎,不久又迁任信武将军、监吴郡。伏佢自认为自己的名望和身份一向都在何远之上,两人做官都有廉明清正的名声,何远多次被擢拔,而自己衹是循官阶逐级迁升而已,于是他感到愿望不能满足,常常托病待在家中。不久,伏佢请假到束阳接回妹妹的灵柩,也就此留在会稽建造住宅,自己上表请求解职。高担下诏命述堕任重蝗内史,达堕才出来接受官职。治书侍御史虞嚼上表奏说:

我听说丢失了忠和信,那忠诚事君之道就会受到损害;口是,表裹不一,就应看作是乱臣贼子,要对这种人施行刑戮。冒犯礼教,要挟顶撞君父的人,就不能够治理国家、教化百姓。听传闻说,豫章内史伏佢,去年上表告假,以迎回妹妹的灵柩为托辞,就此滞留会稽不再离开。他刚要束去的时候,卖掉住宅和车马。从这一点推测,那么伏佢本来就没有返回任所的打算。伏佢先后掌管二郡的政事,没有贪脏枉法的行为,逭本来就是治理政事的根本,哪能称得上有功。伏佢曾经说,自己的才能名望,都在何远之上,而何远因为清廉公正被擢拔,地位更高,名声更大,伏佢深怀不满,怨恨之情流露在言辞和神色之中,成天感慨哀叹,干事没有主意。上天神明,能了解下情,没有一件事情,不在洞察之中。去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皇上下韶说:“国子博士、领长水校尉伏佢,治政廉洁公正,应当加以抚慰,不要使他产生怨恨之心,以致损害士大夫的风度。应当授任他为重跶内史。”哪有身为人臣,接到这样的韶命,竟然不会丢魂失魄,向有司投案自首,敷落自己的罪状,竭尽自己的忠心,恭恭敬敬地自己定罪认罪;却反而傲然地接受诏命,全无愧疚的神色呢?据伏佢的见识,足以了解这一点,但他自己没有勋德却蒙受恩宠,毫不推辞,吝惜苟且得来的名利,所以致使士大夫之流人心离散,行路之人愤愤不平。看看伏佢的行动,分析他的内心,没有一个方面可以宽恕。我认为,伏佢颠沛困顿,三十多年郁郁不得志,我朝鸿运勃然兴盛,大家都弃旧图新,皇上革除旧弊,革新政令,犹如在江、漠中洗去污浊,在十二年内,伏佢家三代人被提拔到了尊贵显要的职位,但伏佢竟然不能感激朝廷,仰报皇恩,却反覆无常,作出这种拙劣的举动,犯下这种欺诈的罪行,逭就够得上不忠不敬的罪名。我请求皇上以大不敬的罪名给伏眶定罪。按照法律规定,应判死罪,斩首弃市的人,通常就近逮捕入狱审查结案,按法定罪。按照法律所说,伏眶就应当这样处置。臣谨案:豫章内史伏佢,内心的污浊表露在行动上,存有欺凌悖乱之心,出仕退隐全都满腹怨恨,对君上的敬重丢失殆尽。伏佢有幸,适逢昌明盛世,受到越级擢拔的宠遇。溪壑能够填满,但伏佢的欲望却永无满足。他离职束去要胁君上,哪裹是想止足归隐?他有志于仕宦,但和那些以激情处世的人情致并不一样。享受了朝廷的恩典,就会觉得样样都像荼菜那么苦;佩上了龟印组绶,担任了官职,就要自觉约束。应当明确风纪,端正法令。我们在一起谋议,奏请皇上就据伏佢现在的所作所为,免去伏佢现任官职。其他各种职位,也都一起削除。

高祖下达诏令,不加追究,于是伏佢能赴豫章郡上任。

伏佢在豫章任职三年,朝廷征调他为黄门侍郎,领国子博士。伏呕还未来得及赴任,普通元年,他就在豫章郡中去世,死时五十九岁。尚书右仆射徐勉为伏佢撰写墓志,其中一段说:“伏佢在东区在南服任职,在百姓属吏心中留下了情爱,使臣相继呈奏他的政绩,伏阙拜请希望他留任。有人躺卧在车辙上,有人攀住车驾挽留他,有人绘下他的图像,有人经过他家的里门就抚轼致敬。怀思耿秉藉留寇恂的古事,又哪裹比得上这种情意。”

以前,伏佢之父伏曼容和乐安任遥都和齐太尉王俭交往亲密,任遥之子任防和伏佢都被王俭赏识。不久,任防受到的恩宠任用逐渐隆盛,齐代末年,任瞻己任司徒右长史,伏佢却还滞留在参军事的职位上。到伏佢去世的时候,声名官位才和任防大致相当。伏佢生性俭约朴素,车马服饰都粗糙简陋。伏佢表面上虽然谦退沉静,但内心免不了暗中竞逐,所以被当时人批评指责。伏佢能够尽力推荐年轻人,惟恐荐举不力,有的少年士人就因为这一点而依附伏佢。

何远字义方,东海郯人。他的父亲何慧炬,变时任尚书郎。

何远初出仕任江夏王国侍郎,转任奉朝请。永元年间,江夏王萧宝玄在京口被护军将军崔慧景拥戴,于是率兵进京包围宫城,何远参与了这件事。江夏王失败,何远于是逃到长沙宣武王那儿,长沙王藏匿保护他。后来何远又找到桂阳王萧融,桂阳王也藏匿保护何远。不久藏匿何远的事被朝廷发觉,收捕何远的人已到王府,何远翻墙逃脱,萧融以及何远的家属都被收捕,萧融就此被害,何远的家属被关押在尚方狱中。何远逃跑渡江,又叫老友高江产和自己一起收聚士兵。想要响应高祖的义军,东昏侯的党羽听到这消息,就派人去收捕何远等人,何远收聚的士兵又都溃散。何远就投降魏,进入寿阳,他谒见豫州刺史王肃,想要王肃和自己一起起义响应高祖,王肃不肯采用何远的主张。何远就请求王肃让自己去迎接高祖的义军,王肃答应了他,并且派兵护送何远,何远因此得以到达高祖义军中。高祖见到何远,对张弘策说:“何远是个出色的大丈夫,竟然能弃家不顾以报答旧恩,一般人不容易做到。”高祖以王府的名义任命何远为辅国将军,命他随军束下。击破朱雀航的守军之后,高祖命何远为建康令。高祖登上帝位,命何远任步兵校尉。因为奉迎高祖为帝有功,何远被封为广兴男,食邑三百户。何远迁任建武将军、后军鄱阳王萧恢录事参军。何远与萧恢一向交情很好,于是在王府中尽心尽力,凡是了解懂得的事情都去干,萧恢也推心置腹,完全依靠何远,对他的恩宠很深厚,完全信任他。

不久,何远迁任武昌太守。何远性情本来豪爽洒脱,崇尚轻生重义的侠义行为,到遣时候何远改变操守出任朝廷官员,他杜绝与朋友的交游,一丝一毫也不接受别人的馈赠。武昌百姓都取用江水,盛夏季节,何远担心江水太热,每每用钱向百姓买井中凉水使用,井水主人不收钱的话,何远就把井水运还主人。其他的事情大抵也都是这样。这种行动虽然好像有些虚伪做作,但却可见他周密详尽的用心。何远的车马特别破旧,服饰也很朴素,他的器具中没有铜器、漆器这类精致贵重的制品。江左多水产,价钱很便宜,但何远每次食用,衹是几片干鱼而已。但何远生性刚直严厉,属吏百姓中很多人都因为小小的过错受到鞭打责罚,于是有人向朝廷告何远的状,何远就被征召到京城,交付廷尉审讯,被审定有数十条罪状。当时士大夫犯法获罪,都不受站测的刑法,何远想到自己没有贪脏纳贿,经受站测的刑法二十一天,就是不肯服罪,但他还是因私藏皇帝仪仗的罪名而被除去名籍。

后来何远又被起用为镇南将军、武康令。他更加砥砺清廉正直的节操,他除去各种不合礼制的祭祀,公正不阿,尽心奉职,百姓非常称道他。太守王彬巡视属县,各县都置办隆盛的宴席招待王彬,到武康,何远却衹准备干粮茶水而已。王毖离去的时候,何远送他到边境,进献一斗酒一只鹅为王彬饯行。王彬和何远开玩笑说:“晋朝陆铀用一斗酒、一盘鹿肉送礼,你的礼物超过陆纳,会不会被古人嘲笑呢?”高祖知道了何远的才能,就把他擢拔为宣城太守。从县令提拔为京畿附近大郡的太守,这是近代没有的事情。宣城郡经过叛贼洗劫,坦达尽心安抚百姓,全力处理政务,又以政绩著称。过了一年,何远迁任树功将军、赵璺内史。当时星陆堡芦遄朗任挂业刺史,他上任的时候,沿路抢劫掠夺,但进入始兴地界,他连草木都没有损害。

任职的时候,喜欢开修道路,修墙建百姓住房,街市里巷,城池仓库,他一一整理,如同营建家室。田秩俸钱,何远全不取用,到了年终,他挑选最为窘困的百姓,用自己的俸禄充作他们的赋税,他经常这样做。但是他处理诉讼案件也如同别人,没有超过一般人的地方,但他生性果断,百姓不敢干坏事,害怕他却又敬爱他。何远任职的地方百姓都为他设立生祠祭祀,又上表呈奏他的政绩,高祖常常下诏书褒美嘉奖他。天监十六年,高祖下诏说:“何远先在武康任职,已经显扬廉明公正的名声,接着治理两个郡,更加体现了他的清正高洁。施政先修整道路,留下惠政百姓敬爱,即使是古代的贤良太守,也没有超过何远。应当迁升何远任朝中荣耀的职务,以表彰他在郡县任职的业绩。应当授任何远为给事黄门侍郎。”何远随即回郡,接着任仁威长史。不久,何远出京任信武将军,监吴郡。在吴郡常因喝酒而有过失,迁任东阳太守。何远任职期间,痛恨豪强富家,对待他们如同对待仇敌,而看待贫穷孤弱之家,如同自己的子弟,因此那些豪门大族特别畏惧害怕何远。何远在束阳任职一年多,又因为受到那些曾被他责罚之人的毁谤,免职回家。

何远为人光明正大,不阿附私情,他处在官场上,断绝私人请托,自己也不谒见权贵。何速写信给人,无论贵贱,都以同样的平等之礼相待。他聚会遇见人,不会显露卑贱的神色逢迎奉承,因此何远常被一些平庸浅薄的士大夫厌恶忌恨。何远的清廉公正实在居于天下第一位。他在好几个郡任职,虽然见到那些想要的东西,但最终仍不会改变自己的节操去贪求。何远的妻子儿女遭受饥饿寒冷,他们的生活和最为贫穷的百姓差不多。何远从束阳免职回家,经过很长时间,但始终不谈及个人的荣辱,士人因此也就更加敬重何远。何远轻财重义,别人有急事他愿全力帮助,不说空话大话,这实在都是他的天性。何远常常开玩笑似地对人说:“你能找到我一句虚妄的话,那我就酬谢你一匹缣。”许多人在暗中窥伺等待,但还是找不出来。

后来何远又被起用为征西谘议参军、中抚司马。普通二年,何远去世,死时五十二岁。高祖给他家很丰厚的赠赐。

陈吏部尚书姚察说:前代史书有循吏的传记,是什么原因呢?是时世促使出现这种情况。汉武帝时徭役繁重,各种奸偶都纷纷出现,任用良善的官吏、采用清平时代的治理方法不能止住奸伪,所以任用酷吏、采用诛戮之刑来制止奸伪,但同时也因滥施刑诛带来许多怨怪。梁代兴起,除去严刑峻法而力行简易,除去浮华之风而崇尚质朴,用孝悌之道教化百姓,鼓励百姓务农种桑,于是凶悍狡黠的人都成为由余那样的贤人,轻薄之徒都变成忠实厚道之人。淳厚的民风已经普遍形成,百姓自然自觉地遵守禁令。舜时代的百姓,家家都有德行高尚的人,可以封赠为侯王,这是确确实实的啊。至于酷吏,在梁代没有采择为传。

单字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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