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开始出现短章,长篇大论减少。内容涉及政治和为人处事的各个方面,以论“仁”的为最多。全篇原文共28章,本书选14章。
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
孟子曰:“离娄①之明、公输子(2)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师旷③之聪,不以六律④,不能正五音⑤;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今有仁心仁闻(6)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故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诗》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7)。’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圣人既竭目力焉,继之以规矩准绳,以为方圆平直,不可胜用也;既竭耳力焉,继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胜用也;既竭心思焉,继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故曰,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谓智乎?是以惟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上无道揆(8)也,下无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义,小人犯刑,国之所存者幸也。故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国之灾也;田野不辟,货财不聚,非国之害也。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诗》曰:‘天之方蹶,无然泄泄。’(9)泄泄犹沓沓也。事君无义,进退无礼,言则非先王之道者,犹沓沓也。故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吾君不能谓之贼。”
①离娄:相传为黄帝时人,目力极强,能于百步之外望见秋毫之末。②公输子:即公输班(“班”也被写成“般”、“盘”),鲁国人,所以又叫鲁班,古代著名的巧匠。约生活于鲁定公或者哀公的时代,年岁比孔子小,比墨子大。事迹见于(《礼记•檀弓》、《战国策》、《墨子》等书。③师旷:春秋时晋国的乐师,古代极有名的音乐家。事迹见于《左传》、《礼记》、《国语》等。④六律:中国古代将音律分为阴吕、阳律两部分,各有六种音,六律即阳律的六音,分别是太簇、姑洗、获宾、夷则、无射、黄钟。⑤五音:中国古代音阶名称,即宫、商、角、微、羽,相当于简谱中的1、2、3、5、6这五音。(6)闻:名声。①不愆不忘,率由旧章:引自《诗经-大雅-假乐》。愆(qian),过失;率,遵循。(8)揆(kui):度量。(9)天之方蹶,无然泄泄(yi):引自《诗经•大雅•板》。蹶,动;泄泄,多言,话多。(10)非:诋毁。
孟子说:“即使有离娄那样好的视力,公输子那样好的技巧,如果不用圆规和曲尺,也不能准确地画出方形和圆形;即使有师旷样好的审音力,如果不用六律,也不能校正五音;即使有尧舜的学说,如果不实施仁政,也不能治理好天下。现在有些诸侯,虽然有仁爱的心和仁爱的名声,但老百姓却受不到他的恩泽,不能成为后世效法的楷模,这是因为他没有实施前代圣王的仁政的缘故。所以说,只有好心,不足以治理政治;只有好办法,好办研能够自己实行起来。《诗经》说:‘不要偏高啊不要遗忘,一切遵循原来的规章。’遵循前代圣王的法度而犯错误的,是从来没有过的。圣人既用尽了目力,又用圆规、曲尺、水准、绳墨等来制作方的、圆的、平的、直的东西,那些东西便用之不尽了;圣人既用尽了听力,又用六律来校正五音,各种音阶也就运用无穷了;圣人既用尽了脑力,又施行不忍人的仁政,他的仁爱之德便覆盖于天下了。所以说,筑高台一定要凭借山陵;挖深池一定要凭借山沟沼泽;如果执政不凭借前代圣王的办法,能够说是明智吗?所以只有仁慈的人才应该居于统治地位。如果不仁慈的人占据了统治地位,就会把他的恶行败德传播给老百姓。在上的没有道德规范,在下的人没有法规制度;朝廷不信道义,工匠不信尺度,官吏触犯义理,百姓触犯刑律。如此下去,国家还能生存就真是太侥幸了。所以说,城墙不坚固,武器不充足,这不是国家的灾难;田野没开辟,物资不富裕,这不是国家的祸害;如果在上位的人没有礼义,在下位的人没有教育,违法乱纪的人越来越多,国家的灭亡也就快了。《诗经》说:‘上天正在降骚乱,不要多嘴又多言。’多嘴多言就是拖沓罗嗦。侍奉君主不讲忠义,行为进退不讲礼仪,说话便诋毁前代圣王之道,这就是拖沓罗嗦。所以说,用高标准来要求君王就叫做‘恭’,向君王出好主意而堵塞坏主意就叫做‘敬’,认为自己的君王不能行仁政就叫做‘贼’。”
还是要求当政者实施仁政的鼓吹与呐喊。具体落实到两个方面:一是“法先王”;二是选贤才。
“法先王”是因为“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相反,“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来之有也。”正反两方面的道理都说明了这一点,所以一定要“法先王”。孟子的“法先王”思想,实际上也就是孔子“祖述尧舜,宪章文武”思想的继承。
选贤才是因为“惟仁者宜在高位。”一旦不仁者窃据了高位,奸邪当道,残害忠良,必然就会是非颠倒,黑白混淆,世风日下,天下大乱。历史依据不胜枚举。所以,一定要注意领导干部的选拔。
这两个方面在《论语》、《孟子》中都不是什么新思想,而近乎老生常谈了。倒是所谓“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的说法成为了人们在生活中常用的格言警句。尤其是面对日益紧张激烈的市场竞争,许多新事物新现象冒出来,其是与非,正与邪,往往使人感到困惑,感到难以评说。这时候,大家对“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的感受就更加真切而深刻了。所以,要求健全法制法规的呼声日益强烈。据有人统计说,当前的中国,几乎每天都有法规出台。这种说法不知有没有夸张的成分,但大家对“规矩”的重视,全民普法教育的进行,这些都是非常真实的。说起来,所有这些,不都是在“以规矩”而“成方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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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娄上
仁得天下,不仁则失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①;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今恶死亡而乐不仁,是犹恶醉而强②酒。”
①宗庙:这里指采邑(封地),因为卿大夫先有采邑然后才有宗庙。③强:勉强。
孟子说:“夏商周三代获得天下是由于仁,失去天下是由于不仁.诸侯国家的兴衰存亡也是由于同样的原因。天子不仁,不能够保有天下;诸侯不仁,不能够保住国家;卿大夫不仁,不能够保住祖庙;士人和平民百姓不仁,不能够保全身家性命。现在的人既害怕死亡却又乐于做不仁义的事,这就好像既害怕醉却又偏偏要拼命喝酒一样。”
依然是对“仁”的呼唤。
道理一说就清楚,勿需多谈。令我们感兴趣的是孟子雄辩的句式:
“今恶死亡而乐不仁,是犹恶醉而强酒。”现在的人既害怕死亡却又乐于做不仁义的事,这就好像既害怕醉却又偏偏要用喝酒一样。
“今恶辱而居不仁,是犹恶湿而居下也。”(《公孙五上》3•4)现在的人既厌恶耻辱却又居于不仁的境地,这就好像既厌恶潮湿却又居于低洼的地方一样。“今也欲无敌于天下而不以仁,是犹执热而不以濯也。”(《离娄上))7•7)现在的人既想无敌于天下却又不行仁道。这就好像既热得受不了却又不愿意洗澡一样。
这一类相同的句式,指出生活中的悖逆现象,以此来说明抽象的道理,往往如以掌去背,令人幡然猛醒,尤其具有启迪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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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娄上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孟子曰:“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孟子说:“爱别人却得不到别人的亲近,那就应反问自己的仁爱是否不够;管理别人却不能够管理好,那就应反问自己的管理才智是否有问题;礼貌待人却得不到别人相应的礼貌,那用应反问自己的礼貌是否到家——凡是行为得不到预期的效果,都应该反来检查自己,自身行为端正了,天下的人自然就会归服。《诗经》说:‘长久地与天命相配合,自己寻求更多的幸福。”’
我们在《公孙丑上》里已听孟子说过:“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
意思都是一样的。从个人品质说,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凡事多作自我批评。也就是孔子所说的“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论语•卫灵公》)
从治理国家政治说,是正己以正人。“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论语•子路》)
儒家政治,强调从自身做起,从身边事做起,所以,多与个人品质紧紧连在一起。而自我批评则是其手段之一,其相关论述,在《论语》和《孟子》中可以说是不胜枚举。当然,古往今来,真正能够做到的人又的确是太少了,所以仍然有强调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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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娄上
人有恒言,天下国家
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孟子说:“人们有句口头语,都说‘天下国家。’天下的基础是国,国的基础是家,家的基础是个人。”
我们今天常说:“没有国哪有家?没有家哪有我?”
似乎与孟子所说的路数恰恰相反。
关键是出发点不同。
我们今天面对利益,要求奉献,所以强调公而忘私,先人后己;先国家,后集体,再个人。
儒者则是强调道德的自我完善,要求修身为本,所以是先己后人,推己及人。“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大学•经》)
可见,路数虽反,道理却是相通:都是要求为他人,为集体,为国家,为人类作出贡献。这才是最根本的。
下一篇(水清濯缨,水浊濯足)
离娄上
水清濯缨,水浊濯足
孟子曰:“不仁者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①,乐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有孺子歌曰:‘沧浪②之水清兮,可以濯③我缨④;沦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小子听之!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太甲》曰⑤:‘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
①菑:同“灾”。②沧浪:前人有多种解释。或认为是水名(汉水支流),或认为是地名(湖北均县北),或认为是指水的颜色(青苍色)。各种意思都不影响对原文的理解。③濯(Zhuo):洗。④缨:系帽子的丝带.⑤《太甲》曰:《公孙丑上》(3•4)已引过这句话,可参见。
孟子说:“不人的人难道可以和他商议吗?他们对别人的危险心安理得,从别人的灾难中牟利,把导致家破国亡的事当作乐趣。不仁的人如果可以和他商议,那怎么会有国亡家破的事发生呢?从前有个小孩子唱道:‘沧浪的水清呀,可以洗我的帽缨;沧浪的水浊呀,可以洗我的双脚。’孔子听了说:‘弟子们听好了啊!水清就用来洗帽缨,水浊就用来洗双脚,这都是因为水自己造成的。’所以,一个人总是先有自取其辱的行为,别人才侮辱他;一个家庭总是先有自取毁坏的因素,别人才毁坏它;一个国家总是先有自取讨伐的原因,别人才讨伐它。《尚书•太甲》说:‘上天降下的灾害还可以逃避;自己造成的罪孽可就无处可逃了。’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水的用途有贵有贱(“濯缨”与“濯足”),是因为水有清有浊成的,人的有贵有贱,有尊有卑又何尝不是由自己造成的呢?
不仅个人如此,一个家庭,一个国家,都莫不如此。
人因为不自尊,他人才敢轻视;家由于不和睦,“第三者”才有插足的缝隙;国家动乱,祸起萧墙之内,敌国才趁机入侵。所有这些,都有太多的例证可以证实。我们今天说“保垒最容易从力部攻破”,其实也正是这个意思。
所以,人应自尊,家应自睦,国应自强。祸福贵贱都由自取。你就是你自己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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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娄上
为渊驱鱼,为丛驱雀
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①。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圹②也。故为渊驱鱼者,獭也;为丛驱爵③者,鹯④也;为汤武驱民者,桀与纣也。今天下之君有好亡者,则诸侯皆为之驱矣。虽欲无王,不可得已。今之欲王者,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⑤也。苟为不畜,终身不得。苟不志于仁,终身忧辱,以陷于死亡。《诗》云:‘其何能淑,载胥及溺(6)。’此之谓也。”
①尔也:如此罢了。②圹:同“旷”,旷野。③爵:同“雀”.④鹯(zhan):一种像鹞鹰的猛禽。⑤艾:即陈艾,常用于灸病,存放时间越久,疗效越好。(6)其何能淑,载胥及溺:引自《诗经•大雅•桑柔》。淑,善,好;载,句首语助词,无义;胥,相;及,与;溺,落水.
孟子说:“桀和纣之所以失去天下,是因为失去了老百姓的支持;之所以失去老百姓的支持,是因为失去了民心。获得天下有办法:获得老百姓的支持,便可以获得天下;获得老百姓的支持有办法:获得民心,便可以获得老百姓的支持;获得民心也有办法:他们所希望的,就满足他们,他们所厌恶的,就不强加在他们身上。如此罢了。老百姓归服仁德,就像水往低处流,兽向旷野跑一样。所以,替深池把鱼赶来的是吃鱼的水獭;替森林把乌雀赶来的是吃鸟雀的鹞鹰;替商汤王、周武王把老百姓赶来的是残害老百姓的夏英和殷纣王。当今之世,如果有哪位诸侯喜好仁德,那么,其他诸侯都会替他把老百姓赶来。就是他不想统一天下,也会身不由己了。现在那些希望统一天下的人,就像害了七年的病需要用三年以上的陈艾来治疗一样,如果平常不栽培积蓄,终身都得不到。同样的道理,如果平常不立志行仁,终身都会忧患受辱,一直到陷入死亡的深渊。《诗经》说:‘那如何做得好,不过是相率落水罢了。’正是说的这个意思。”
一个是民心问题,一个是仁政问题。二者密切相关,相辅相成。
民心问题反映的是民本主义思想,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当然,还没有上升到“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毛泽东)的高度。
仁政得民心,不仁则失民心。为渊驱鱼,为丛驱雀。坏人在无意中帮助了好人,恶成了促进历史前进的动力。这里面所蕴含的,正是善与恶的历史辩证法。
小而言之,就是地区与地区之间,单位与单位之间,商家与商家之间,也同样存在着这种“为渊驱鱼,为丛驱雀”的现象。比如说人才“跳槽”,往往是由于原单位的领导人失去了人才的信赖之心而发生,这等于是这个单位的领导人主动把自己的人才驱赶到另外的单位去。又比如说商家竞争,如果哪一个商家销售假冒伪劣品,抬高物价,服务态度又恶劣的话,等于是把顾客驱赶到别的商家去,无意之中帮了自己竞争对手的忙。这里的道理是非常简单的。只不过在实际生活与工作中,我们往往不知不觉地做了这种“为渊驱鱼,为丛驱雀”的蠢事还没有意识到罢了。如此说来,倒是有必要反省反省,看看我们自己是否做了那“为渊驱鱼”的水獭或是“为丛驱雀”的鹞鹰。当然是但愿没有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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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娄上
自暴自弃,岂不哀哉
孟子曰:“自暴①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言非②礼义,谓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义,谓之自弃也。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旷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
①暴:损害,糟蹋。②非:诋毁。
孟子说:“自己糟蹋自己的人,和他没有什么好说的;自己抛弃自己的人,和他没有什么好做的。出言使低毁礼义,叫做自己糟蹋自己。自认为不能居仁心,行正义,叫做自己抛弃自己。仁,是人类最安适的精神住宅;义,是人类最正确的光明大道。把最安适的住宅空起来不去住,把最正确的大道舍弃在一边不去走.这可真是悲哀啊!”
在孟子这里,自暴自弃指自己不愿意居仁心,行正义,而且还出言说毁礼义的行为。稍加引申,也就是自己不愿意学好人做好事而自卑自贱,自甘落后,甚至自甘堕落。这就是成语自暴自弃”的意思,只不过我们今天使用这个成语时,多半指那些遍受挫折后不能重新振作的人罢了。
从孟子宣传推广仁义道德的本意来看,他的这一段文字是非常优美而具有吸引力的。我们今天动辄就说寻找“精神家园”,而孟子早已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仁,人之安宅也。”仁,是人类最安适的精神住宅、精神家园,你还到哪里去寻找呢?我们今天动辄就劝人走光明大道,而孟子早已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义,人之正路也。”义,是人类最正确的光明大道,你为什么还不去走呢?所以,孟子非常动感情地说:“旷安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
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孟子这一段劝人不要自暴自弃的文字,真应该在劳改农场、少管所、自新学校的大墙上广为书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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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娄上
不要舍近求远,舍易求难
孟子曰:“道在迩①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人人亲其亲,长其长②,而天下平。”
①迩:近。②亲其亲,长其长:前一个“亲”和“长”作动词,后一个“亲”和“长”作名词,宾语。
孟子说:“本来很近的路,却偏偏要跑老远去求;本来很容易的事,却偏偏要往难处去做:其实,只要人人都亲近自己的亲人,尊敬自己的长辈,天下就可以太平了。”
“道在迩而求诸远”是舍近求远,“事在易而求诸难”是舍易求难。在孟子看来,无论是舍近求远还是舍易求难都没有必要,都是糊涂。相反,只要人人都从自己身边做起,从平易事努力,比如说亲爱自己的亲人,尊敬自己的长辈,天下也就会太平了。
孟子这几句话说得平易朴实,但其中却蕴含着儒家学说的核心内容:一方面是“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论语•学而》)另一方面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孟子•梁惠王上》)归结起来,就是“亲亲而仁民”,再进一步说,也就是《大学》所展开的“修身、齐家、治目、平天下”阶梯了。
所以,我们绝不可以轻忽了孟子这几句看似简单的话。
从另一方面来说,人人从自己身边做起,从平凡小事做起,也正是我们所应提倡的精神。比如说遵守交通规则,比如说爱护清洁卫生,比如说为“希望工程”作贡献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不是都应该从我们自己做起,从身边做起吗?
凡事不要舍近求远,舍易求难。这起码是我们都会认同的生活哲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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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娄上
真诚是立身之本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获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获于上有道:不信于友,弗获于上矣;信于友有道:事亲弗悦,弗信于友矣;悦亲有道:反身不诚,不悦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亲身矣。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
孟子说:“在下位的人,如果得不到在上位的人信任,就不可能治理好平民百姓。得到在上位的人信任有办法:得不到朋友的信任就得不到在上位的人信任;得到朋友的信任有办法:侍奉父母,不能够使父母高兴,就不能够得到朋友的信任;使父母高兴有办法:自己不真诚就不能够使父母高兴;使自己真诚有办法:不明白什么是善就不能够使自己真诚。所以,真诚是上天的原则,追求真诚是做人的原则。极端真诚而不能够使人感动的,是没有过的;不真诚是不能够感动人的。”
这一章除了最后两句外,几乎与《中庸》第二十章里面的一段文字完全相同。这说明《中庸》与“思孟学派”之间的密切关系。朱熹认为,子思受教于孔子的学生曾子,孟子又受教于子思,所以,是孟子“述《中庸》孔子之言”。但现代学者一般认为,应该是《中庸》取于《孟子》,而不是相反。
与《中庸》完全相同的内容还是强调“诚”的问题。我们已经知道,《中庸》里有若干章都反复强调了这个问题,而《大学》所提出的人生进修阶梯,里面非常重要的一级也是“诚意”的问题。由此可见,“诚”的确是儒学的核心观念之一。以这里与《中庸》相同的文字来看,由“明善”到“诚身”;由“诚身”到“悦亲”;由“悦亲”到“信于友”;由“信于友”到“获于上”,直到“民不可得而治也”的反面,那就应该是“民可得而治矣”。实际上也就是《大学》所谓“修、齐、治、平”的序列,所以朱熹说这段文字“亦与《大学》相表里,学者宜潜心焉。”(《孟子集注》卷七)一句话归结起来,在儒家的学说里,真诚的确是立身处世的根本所在,一个人如果没有真诚,一切都无从谈起。
所以,孟子最后说,“至诚而不动者,来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也就是孟子这里所说的意思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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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娄上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孟子曰:“存①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瞭②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③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瘦、廋④哉?”
①存:察。②瞭:明。③眊(mao):不明,蒙眊。①廋(sou):藏匿。
孟子说:“观察一个人,再没有比观察他的眼睛更好的了。眼睛不能掩盖一个人的丑恶。心中光明正大,眼睛就明亮;心中不光明正大,眼睛就昏暗不明,躲躲闪闪。所以,听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注意观察他的眼晴,他的善恶真伪能往哪里隐藏呢?”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这句名言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画家达•芬奇从人物画的角度来说的。而我们看到,早于他一千多年,中国的孟子就已经从识人的角度把这个道理说得非常清楚了。
日莲宗的《妙法尼》也说过:“巨人也好,诛儒也罢,其志气乃表现在一尺的脸上;一尺脸上的志气,则尽收在一寸的眼睛中.”
所以,与其察言观色,不如观察他的眼睛。
现代美容术已经使人的眼眶、眼角、眼梢、眼皮甚至眼睫毛都成了它的试验场地,但是,仍有一点是它无能为力的,那就是眼神。
眼神是无法加以化妆或掩饰的,任你是如何高明的一位超级美容大师。
观察眼神,洞若观火。
别听他说得口若悬河,天花乱坠,你要看着他的眼睛。
下一篇(嫂溺,援之以手)
离娄上
嫂溺,援之以手
淳于髡①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
孟子曰:“礼也。”
曰:“嫂溺,则援之以手乎?”
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②也。”
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
①淳于髡(kun):齐国著名辩士,曾在齐威王、齐宣王和梁惠王的朝廷做官。事迹见于《战国策•齐策》、《史记•孟荀列传》、《史记•滑稽列传》等。②权:本指秤锤,衡量轻重。引申为衡量轻重而变通处理,即变通之意。
淳于髡问:“男女之间不亲手递接东西,这是礼的规定吗?”
孟子说:“是的。”
淳于髡又问:“那么,假如嫂嫂掉在水里,小叔子用手去拉她吗?”
孟子说:“嫂嫂掉在水里而不去拉,这简直是豺狼!男女之间不亲手递接东西,这是礼的规定;嫂嫂掉在水里,小叔子用手去拉她,这是通权达变。”
淳于髡说:“现在整个天下都掉在水里了,先生不去救援,这又是为什么呢?”
孟子说:“整个天下掉在水里了,要用‘道’去救援;嫂嫂掉在水里,用手去拉就可以了——您难道要我用手去救援天下吗?”
男女授受不亲是中国古代礼制中一条微妙的牵涉性心理问题的规定。由于有这一条规定,当“嫂溺”的时候是否“援之以手”就成了一个令人尴尬的问题了。
想来弗洛依德博士不一定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规定,恐怕也没有读到过淳于党先生与孟子的对话,不然的话,倒正好可以作为一份性心理分析的村料了。
我们既不是博士的学生,当然也没有办法来进行这方面加析只好从淳于髡先生与孟子的精采对白方面来欣赏了。孟子虽是亚圣,但这淳于髡先生也非常了得,人虽矮小,其貌不扬,但太史公在《史记》里称他“滑稽多群,数使诸侯,未尝屈辱”。是当时齐国准外交部长级的人物,幽默诙谐的国际名士。且看他问孟子的问题,出语不凡,神出鬼没而又直钉本质。稍有反应不过来,不弄得你尴尬无措,“顾左右而言他”才怪。
但亚圣毕竟是圣人级的高手,群才无碍。只需略施机锋转语,以“权”释‘札”,便出人意表又合于情理地回答了对手的诘难,令人不得不服。
通权达变,智者风范。
而我们在前面的若干篇章中已经知道,无论是孔子还是孟子都非常重视这种原则性和灵活性相统一的通权达变精神。
下一篇(毁誉不必太在意)
离娄上
毁誉不必太在意
孟子曰:“有不虞①之誉,有求全之毁。”
①虞:预料。
孟子说:“有意料不到的赞誉,也有过分苛求的诋毁。”
所以要“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菜根谭》因为毁誉管本身就不一定客观准确,有时甚至还是黑白混淆,是非颠倒的。何必因他人对自己赞誉或低毁而乱了自己的心性呢?
当然,说是这么说,能够完全无动于衷,超脱于毁誉之外,真正“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的人毕竟是很少的。一般人总是听到别人的赞誉就高兴,听到别人的低毁就生气。人之常情,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至少不必太在意,还是我们应该抱有的态度罢。
下一篇(好为人师的毛病)
离娄上
好为人师的毛病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
孟子说:“人的毛病在于喜欢做别人的老师。”
一语道破古今文人通病。
问题在于,喜欢做别人的老师有什么不好呢?孔圣人不是“自行束情以上,吾未尝无诲”吗?不是“诲人不倦”吗?我们今天不也大张旗鼓地欢迎大家都去充实教师队伍,欢迎大家去做“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吗?
症结在于“好”为人师。
而到底有没有“病”却在于是否“能”为人师。
所以“满罐水不响,半罐水响叮当。”真正胸有雄兵百万的人并不急于露才扬己,倒是那些年瓶子醋自以为了不起,动辄喜欢做别人的老师,出言就是教训别人,一副教师爷的派头。其结果是误人子弟,令人啼笑皆非。
不仅如此,好为人师的人还往往自满自足,不思深造精进,结果是不但害人,也害自己。
毛病就在于“好”为人师而“不能”。所以,真正具有真才实学的为人师表者并不在此列。这是我们应当加以区分的。不然的话,谁还敢去加入教师的队伍,去做那“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呢?
下一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离娄上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
孟子说:“不孝的情况有三种,其中以没有后代的罪过为最大.舜没有禀告父母就娶妻,为的就是怕没有后代。所以,君子认为他虽然没有禀告,但实际上和禀告了一样。”
这倒是发现了一个“新大陆”,大舜不是成了婚姻自主的先驱者了吗?
三种不孝不又到底是哪三种呢?
赵岐《孟子注》补充说:一味顺从,见父母有过错而不劝说,使他们陷入不义之中,这是第一种不孝。
家境贫穷,父母年老,自己却不去当官吃俸禄来供养父母,这是第二种不孝。
不娶妻生子,断绝后代,这是第三种不孝。也就是孟子所说的最大的不孝了。
当今社会,独身主义流行,那“大不孝”的“无后”之人恐怕正满街走,而且走得潇洒欢实着哩。
儒家这种“无后”为“大不孝”的思想是不是太陈腐落后而应该被批倒批臭了呢?
问题倒没有这样简单。从人类绵延发展需要人口再生产的角度和“父母之心,人皆有之”的人性情态来看,“无后”似乎并非没有罪过。不然的话,“断子绝孙”怎么会成为人们最刻毒的诅咒呢?
想想看,如果人人都抱独身主义,人人“无后”,用不了百年,人类何在呢?
不可想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