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字休连,一字茂先,太原祁人也。祖深,北中郎司马。父天生,宋末爲列将,克司徒袁粲,以勋历位郡守,封上黄县男。
茂年数岁,爲大父深所异,常曰:“此吾家千里驹,成门户者必此儿也。”及长,好读兵书,究其大指。性隐不交游,身长八尺,洁白美容仪。齐武帝布衣时尝见之,叹曰:“王茂先年少堂堂如此,必爲公辅。”
后爲台郎,累年不调。亦知齐之将亡,求爲边职。久之,爲雍州长史、襄阳太守。梁武便以王佐许之,事无大小皆询焉。人或谮茂反,帝弗之信。谮者骤言之,遣视其甲矟,则虫网焉,乃诛言者。或云茂与帝不睦,帝诸腹心并劝除之。而茂少有骁名,帝又惜其用,曰:“将举大事,便害健将,此非上策。”乃令腹心郑绍叔往候之。遇其卧,因问疾。茂曰:“我病可耳。”绍叔曰:“都下杀害日甚,使君家门涂炭,今欲起义,长史那犹卧。”茂因掷枕起,即袴褶随绍叔入见。武帝大喜,下床迎,因结兄弟,被推赤心,遂得尽力。
发雍部,遣茂爲前驱。郢、鲁既平,从武帝东下爲军锋。师次秣陵,东昏遣大将王珍国盛兵朱雀门,衆号二十万。及战,梁武军引却,茂下马单刀直前,外甥韦欣庆勇力绝人,执铁缠矟翼茂而进,故大破之。茂勋第一,欣庆力也。建康城平,以茂爲护军将军,迁侍中、领军将军。时东昏妃潘玉儿有国色,武帝将留之,以问茂。茂曰:“亡齐者此物,留之恐贻外议。”帝乃出之。军主田安啓求爲妇,玉儿泣曰:“昔者见遇时主,今岂下匹非类。死而后已,义不受辱。”及见缢,洁美如生。舆出,尉吏俱行非礼。乃以馀妃赐茂,亦潘之亚也。
群盗之烧神兽门,茂率所领应赴,爲盗所射。茂跃马而进,群盗反走。茂以不能式遏奸盗,自表解职,优诏不许。加镇军将军,封望蔡县公。
是岁,江州刺史陈伯之叛,茂出爲江州刺史,南讨之。伯之奔魏。时九江新经军寇,茂务农省役,百姓安之。四年,魏攻汉中,茂受诏西御,魏乃班师。历位侍中,中卫将军,太子詹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丹阳尹。时天下无事,武帝方敦文雅,茂心颇怏怏,侍宴醉后,每见言色。武帝宥而不责。进位司空。
茂性宽厚,居官虽无美誉,亦爲吏人所安。居处方正,在一室衣冠俨然,虽仆妾莫见其惰容。姿表瑰丽,须眉如画,爲衆所瞻望。徙骠骑将军、开府同三司之仪、江州刺史。在州不取奉,狱无滞囚,居处被服,同于儒者。薨于州。武帝甚悼惜之,诏赠太尉,諡曰忠烈公。
初,茂以元勋,武帝赐锺磬之乐。茂在州,梦锺磬在格,无故自堕,心恶之。及觉,命奏乐,既成列,锺磬在格,果无故编皆绝堕地。茂谓长史江诠曰:“此乐,天子所以惠劳臣也。乐既极矣,能无忧乎。”俄而病卒。
子贞秀嗣,以居忧无礼,爲有司所奏,徙越州,后诏留广州。与魏降人杜景欲袭州城,刺史萧昂斩之。
曹景宗字子震,新野人也。父欣之,仕宋位徐州刺史。
景宗幼善骑射,好畋猎,常与少年数十人泽中逐獐鹿,每衆骑赴鹿,鹿马相乱,景宗于衆中射之,人皆惧中马足,鹿应弦辄毙,以此爲乐。未弱冠,欣之于新野遣出州,以匹马将数人,于中路卒逢蛮贼数百围之。景宗带百馀箭,每箭杀蛮,蛮遂散走。因以胆勇闻。颇爱史书,每读穰苴、乐毅传,辄放卷叹息曰:“丈夫当如是!”少与州里张道门善,道门,车骑将军敬儿少子也,爲武陵太守。敬儿诛,道门于郡伏法,亲属故吏莫敢收。景宗自襄阳遣船到武陵,收其尸,迎还殡葬。乡里以此义之。
仕齐以军功累加游击将军。建武四年,随太尉陈显达北围马圈,以奇兵二千破魏援中山王英四万人。及克马圈,显达论功,以景宗爲后。景宗退无怨言。魏孝文率衆大至,显达宵奔,景宗导入山道,故显达父子获全。
梁武爲雍州刺史,景宗深自结附,数请帝临其宅。时天下方乱,帝亦厚加意焉,表爲竟陵太守。及帝起兵,景宗聚衆并率五服内子弟三百人从军,遣亲人杜思冲劝先迎南康王于襄阳即位,武帝不从。及至竟陵,以景宗爲军锋。道次江宁,东昏将李居士以重兵镇新亭,景宗被甲驰战,居士弃甲奔走,景宗皆获之。又与王茂、吕僧珍掎角,破王珍国于大航。景宗军士皆桀黠无赖,御道左右莫非富室,抄掠财物,略夺子女,景宗不能禁。及武帝入顿西城,严申号令,然后稍息。城平,封湘西县侯,除郢州刺史,加都督。天监元年,改封竟陵县侯。景宗在州,鬻货聚敛,于城南起宅,长堤以东,夏口以北,开街列门,东西数里。而部曲残横,人颇厌之。
二年十月,魏攻司州,围刺史蔡道恭。城中负板而汲,景宗望关门不出,但耀军游猎而已。及司州城陷,爲御史中丞任昉所奏。帝以功臣不问,征爲右卫将军。
五年,魏中山王英攻锺离,围徐州刺史昌义之,武帝诏景宗督衆军援义之,豫州刺史韦叡亦援焉,而受景宗节度。诏景宗顿道人洲,待衆军齐集俱进。景宗欲专其功,乃违敕而进,遇暴风卒起,颇有沈溺,复还守先顿。帝闻之曰:“此所以破贼也。景宗不进,盖天意乎。若孤军独往,城不时立,必见狼狈。今得待衆军同进,始可大捷矣。”及韦叡至,与景宗进顿邵阳洲,立垒与魏城相去百余步。魏连战不能却,伤杀者十二三,自是魏军不敢逼。景宗等器甲精新,魏人望而夺气。魏将杨大眼对桥北岸立城,以通粮运。每牧人过岸伐刍藳,皆爲大眼所略。景宗乃募勇敢士千馀人,径度大眼城南数里筑垒,亲自举筑。大眼来攻,景宗破之,因得垒成。使别将赵草守之,因谓爲赵草城。是后恣刍牧马。大眼遣抄掠,辄爲赵草所获。
先是,诏景宗等预装高舰,使与魏桥等,爲火攻计。令景宗与叡各攻一桥。叡攻其南,景宗攻其北。六年三月,因春水生,淮水暴长六七尺。叡遣所督将冯道根">冯道根、李文钊、裴邃、韦寂等乘舰登岸,击魏洲上军尽殪。景宗使衆军复鼓噪乱登诸城,呼声震天地,大眼于西岸烧营,英自东岸弃城走,诸垒相次土崩,悉弃其器甲,争投水死,淮水爲之不流。景宗命军主马广蹑大眼至濊水上四十馀里,伏尸相枕。义之出逐英至洛口,英以匹马入梁城,缘淮百馀里尸骸相藉。虏五万馀人,收其军粮器械山积,牛马驴骡不可称计。景宗乃搜所得生口万余人,马千匹,遣献捷。
先是旱甚,诏祈蒋帝神求雨,十旬不降。帝怒,命载荻欲焚蒋庙并神影。尔日开朗,欲起火,当神上忽有云如伞,倏忽骤雨如写,台中宫殿皆自振动。帝惧,驰诏追停,少时还静。自此帝畏信遂深。自践阼以来,未尝躬自到庙,于是备法驾将朝臣修谒。是时,魏军攻围锺离,蒋帝神报敕,必许扶助。既而无雨水长,遂挫敌人,亦神之力焉。凯旋之后,庙中人马脚尽有泥湿,当时并目睹焉。
景宗振旅凯入,帝于华光殿宴饮连句,令左仆射沈约赋韵。景宗不得韵,意色不平,啓求赋诗。帝曰:“卿伎能甚多,人才英拔,何必止在一诗。”景宗已醉,求作不已,诏令约赋韵。时韵已尽,唯馀竞病二字。景宗便操笔,斯须而成,其辞曰:“去时儿女悲,归来笳鼓竞。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帝叹不已。约及朝贤惊嗟竟日,诏令上左史。于是进爵爲公,拜侍中、领军将军。
景宗爲人自恃尚胜,每作书字,有不解,不以问人,皆以意造,虽公卿无所推;唯以韦叡年长,且州里胜流,特相敬重,同宴御筵,亦曲躬谦逊。武帝以此嘉之。
景宗好内,妓妾至数百,穷极锦绣。性躁动,不能沈默。出行常欲褰车帷幔,左右辄谏以位望隆重,人所具瞻,不宜然。景宗谓所亲曰:“我昔在乡里,骑快马如龙,与年少辈数十骑,拓弓弦作礔雳声,箭如饿鸱叫,平泽中逐獐,数肋射之,渴饮其血,饥食其脯,甜如甘露浆。觉耳后生风,鼻头出火,此乐使人忘死,不知老之将至。今来扬州作贵人,动转不得。路行开车幔,小人辄言不可。闭置车中,如三日新妇,此邑邑使人气尽。”爲人嗜酒好乐,腊月于宅中使人作邪呼逐除,遍往人家乞酒食。本以爲戏,而部下多剽轻,因弄人妇女,夺人财货。帝颇知之,景宗惧乃止。
帝数宴见功臣,共道故旧。景宗酒后谬妄,或误称下官。帝故纵之,以爲笑乐。后爲江州刺史,赴任卒于道。赠雍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諡曰壮。子皎嗣。
景宗齐永元初任竟陵郡,其第九弟义宗年少,未有位宦,居在雍州。既方伯之弟,又是豪强之门。市边富人姓向以见钱百万欲埤义宗,以妹适之。义宗遣人送书竟陵谘景宗,景宗题书后答曰:“买犹未得,云何已卖。”义宗贪镪遂成。后随武帝西下,历位梁、秦二州刺史。向家兄弟凭附曹氏,位登列卿。后义宗爲都督,征穰城,军败,见获于魏,卒。
席阐文,安定临泾人也。孤贫,涉猎书史。齐初,爲雍州刺史萧赤斧中兵参军,由是与其子颖胄善。复历西中郎中兵参军,领城局。梁武帝之将起兵,阐文劝颖胄同焉,仍遣客田祖恭私报帝,并献银装刀,帝报以金如意。
和帝称尊号,爲卫尉卿。颖胄暴卒,州府骚扰,阐文以和帝幼弱,中流任重,时始兴王憺留镇雍部,乃与西朝群臣迎憺总州事,故赖以宁辑。
帝受禅,除都官尚书,封山阳伯,出爲东阳太守。在郡有能名。冬至,悉放狱中囚,依期而至。改封湘西侯。卒官,諡曰威。夏侯详字叔业,谯郡谯人也。年十六遭父艰,居丧哀毁,三年庐于墓侧。尝有三足雀来集其庐户,衆咸异焉。
仕宋爲新汲令,政有异绩。豫州刺史段佛荣班下境内,爲属城表。转中从事史,仍迁别驾。历事八将,州部称之。
齐明帝爲刺史,雅相器遇。及辅政,引详及裴叔业日夜与语,详辄不酬。帝以问叔业,叔业以告详。详曰:“不爲福始,不爲祸先。”由此微有忤。出爲征虏长史、义阳太守。
及南康王爲荆州,详爲西中郎司马、新兴太守。梁武帝起兵,长史萧颖胄同创大举,虑详不同,以告柳忱。忱曰:“易耳。近详求昏未之许,令成昏而告之,不忧立异。”于是以女适其子夔。大事方建,西台以详爲中领军,加散骑常侍、南郡太守。凡军国大事,颖胄多决于详。顷之颖胄卒,梁武弟始兴王憺留守襄阳,详乃遣使迎憺共参军国。迁侍中、尚书右仆射,寻授荆州刺史,详又固让于憺。
天监元年,征爲侍中、车骑将军,封甯都县侯。详累让,乃更授右光禄大夫,侍中如故,给亲信二十人,改封丰城县公。三年,迁湘州刺史。详善吏事,在州四载,爲百姓所称。州城南临水有峻峰,旧传云“刺史登此山辄代”,由是历政莫敢至,详于其地起台榭,延僚属,以表损挹之志。后征爲尚书左仆射、金紫光禄大夫,道病卒。上爲素服举哀,赠开府仪同三司,諡曰景。子亶嗣。
亶字世龙,齐永元末,父详爲西中郎南康王司马,随府镇荆州,亶留都下,爲东昏听政主帅。及崔慧景作乱,亶以捍御功,除骁骑将军。及梁武起兵,详与长史萧颖胄协同,密遣迎亶。亶乃齎宣德皇后令,令南康王纂承大统。建邺平,以亶爲尚书吏部郎,俄迁侍中,奉玺于帝。
天监六年,累迁南郡太守。父忧解职,居丧尽礼,庐于墓侧,遗财悉推诸弟。八年,起爲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服阕,袭封丰城县公。居州甚有威惠,爲边人悦服。历都官尚书,迁给事中、右卫将军。累迁吴兴太守。在郡复有惠政,吏人图其像,立碑颂美焉。
普通五年,爲中护军。六年,大举北侵,先遣豫州刺史裴邃帅谯州刺史湛僧智等自南道攻寿阳,未克而邃卒,乃加亶使持节代邃,与魏将河间王琛、临淮王彧等相拒,频战克捷。寻敕班师合肥,须堰成复进。七年夏,淮堰水盛,寿阳城将没,武帝复遣北道军元树帅彭宝孙、陈庆之等稍进。亶帅湛僧智、鱼弘、张澄等通清流涧将入淮、肥。魏军夹肥筑城出亶后,亶与僧智还袭破之。进攻黎浆,贞威将军韦放自北道会焉。两军既合,所向皆降,凡降城五十二,获男女口七万五千人。诏以寿阳依前代置豫州,合肥镇改爲南豫州,以亶爲豫、南豫二州刺史,加都督。寿春久离兵荒,百姓多流散,亶轻刑薄赋,务农省役,顷之人户充复。卒于州镇。帝闻之,即日素服举哀,赠车骑将军,諡曰襄。州人夏侯简等表请爲亶立碑置祠,诏许之。
亶美风仪,宽厚有器量,涉猎文史,能专对。宗人夏侯溢爲衡阳内史,辞日,亶侍御坐,帝谓亶曰:“夏侯溢于卿疏近?”亶答云:“是臣从弟。”帝知溢于亶已疏,乃曰:“卿伧人,如何不辨族从?”亶对曰:“臣闻服属易疏,所以不忍言族。”时以爲能。
亶历六郡三州,不爲産业,禄赐所得,随散亲故。性俭率,居处服用充足而已,不事华侈。晚年颇好音乐,有妓妾十数人,并无被服姿容。每有客,常隔帘奏之,时谓帘爲夏侯妓衣。子谊袭封丰城县公。
亶弟夔字季龙,位大匠卿,累迁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帅壮武将军裴之礼、直阁将军任思祖出义阳道,攻平静、穆陵、阴山三关,克之。时谯州刺史湛僧智围东豫州刺史元庆和于广陵,入其郛。魏将元显伯率军赴援,僧智逆击破之。夔自武阳出会僧智,断魏军归路。庆和于内筑栅自固,及夔至遂请降,凡降男女口万馀人。显伯闻之夜遁,衆军追虏二万馀人,斩获不可胜数,由是义阳北道遂与魏绝。及郢州刺史元愿达降,诏改爲北司州,以夔爲刺史,兼督司州,封保城县侯。
中大通六年,爲豫州刺史,加督。豫州积岁连兵,人颇失业,夔乃率军人于苍陵立堰,溉田千馀顷,岁收谷百余万石,以充储备,兼赡贫人,境内赖之。夔兄亶先经此任,至是夔又居焉,兄弟并有恩惠于乡里。百姓歌曰:“我之有州,频得夏侯。前兄后弟,布政优优。”夔在州七年,远近多附之,有部曲万人,马二千匹,并服习精强,爲当时之盛。性奢豪,后房伎妾曳罗绮饰金翠者百数。爱好人士,不以贵位自高,文武宾客常满坐,时亦以此称之。卒于州,諡曰桓。子撰嗣,官至太仆卿。
撰弟譒,少粗险薄行,常停乡里,领其父部曲,爲州助防。刺史贞阳侯明引爲府长史。明被魏囚,复爲侯景长史。景反,譒前驱济江,顿兵士林馆,破邸第及居人富室,子女财货尽略有之。明在州有四妾章、于、王、阮,并有国色。明被魏囚,其妾并还都第,譒至破第纳焉。
鱼弘,襄阳人。身长八尺,白澈美姿容。累从征讨,常爲军锋。历南谯、盱眙、竟陵太守。尝谓人曰:“我爲郡有四尽:水中鱼鼈尽,山中獐鹿尽,田中米谷尽,村里人庶尽。丈夫生如轻尘栖弱草,白驹之过隙。人生但欢乐,富贵在何时。”于是恣意酣赏。侍妾百馀人,不胜金翠,服翫车马,皆穷一时之惊绝。有眠床一张,皆是蹙柏,四面周匝,无一有异,通用银镂金花寿福两重爲脚。
爲湘东王镇西司马,述职西上,道中乏食,缘路采菱,作菱米饭给所部。弘度之所,后人觅一菱不得。又于穷洲之上,捕得数百猕猴,膊以爲脯,以供酒食。比及江陵,资食复振。逢敕迎瑞像,王令送像下都,弘率部曲数百,悉衣锦袍,赫弈满道,颇爲人所慕。涂经夏首,李抗斅其爲人,抗舅元法僧闻之,杖抗三百。后爲新兴、永甯太守,卒官。
吉士瞻字梁容,冯翊莲勺人也。少有志气,不事生业。时征士吴苞见其姿容,劝以经学,因诵鲍照诗云:“竖儒守一经,未足识行藏。”拂衣不顾。年逾四十,忽忽不得志,乃就江陵卜者王先生计禄命,王生曰:“君拥旄杖节非一州,后一年当得戎马大郡。”及梁武起兵,义阳太守王抚之、天门太守王智逊、武陵太守萧强等并不从命,镇军萧颖胄遣士瞻讨平之。齐和帝即位,以爲领军司马。士瞻少时尝于南蛮府中掷博,无褌褰露,爲侪辈所侮。及平鲁休烈军,得绢三万疋,乃作百褌,其外并赐军士,不以入室。以军功,除辅国将军、步兵校尉。建康平,爲巴东相、建平太守。
初,士瞻爲荆府城局参军,浚万人仗库防池,得一金革鈎,隐起镂甚精巧。篆文曰:“锡尔金鈎,且公且侯。”士瞻娶夏侯详兄女,女窃以与详,详喜佩之。及是革命,详果封侯,而士瞻不锡茅土。
天监二年,入爲直合将军,历位秦、梁二州刺史,加都督。后爲太子右卫率,又出爲西阳、武昌二郡太守。在郡清约,家无私积。始士瞻梦得一积鹿皮,从而数之,有十一领。及觉喜曰:“鹿者禄也,吾当居十一禄乎。”自其仕进所莅已九,及除二郡,心恶之,遇疾不肯疗。普通七年卒于郡,赠左卫将军,諡曰胡子。子琨时在戎役,闻问一踊而绝,良久乃苏。不顾军制,辄离所部,遂以孝闻。诏下旌异。
蔡道恭字怀俭,南阳冠军人也。父那,宋益州刺史。
道恭少宽厚有大量,仕齐爲西中郎中兵参军,加辅国将军。梁武帝起兵,萧颖胄以道恭素着威略,专相委任。齐和帝即位,爲右卫将军。出爲司州刺史。梁天监初,论功封汉寿县伯,进号平北将军。
三年,魏围司州,时城中衆不满五千人,食裁半岁。魏军攻之,昼夜不息,乃作大车载土,四面俱前,欲以填堑。道恭堑内列艨艟斗舰以待之。魏人不得进,又潜作伏道以决堑水,道恭载土屯塞之。相持百馀日,前后斩获不可胜计。魏大造梯冲,攻围日急。道恭用四石乌漆大弓射,所中皆洞甲饮羽,一发或贯两人,敌人望弓皆靡。又于城内作土山,多作大矟,长二丈五尺,施长刃,使壮士执以刺魏人。魏军甚惮之,将退。会道恭疾笃,乃呼兄子僧勰、从弟灵恩及将率谓曰:“吾所苦势不能久,汝等当以死固节,无令吾没有遗恨。”又令取所持节授僧勰曰:“禀命出疆,既不得奉以还朝,方欲携之同逝。可与棺柩相随。”衆皆流涕。其年五月卒。魏知道恭死,攻之转急。先是,朝廷遣郢州刺史曹景宗赴援,景宗不前。至八月,城内粮尽,魏克之。赠镇西将军,并寻购丧榇。八年,魏许还道恭丧,其家以女乐易之。葬襄阳。传国至孙固,早卒,国除。杨公则字君翼,天水西县人也。父仲怀,爲宋豫州刺史殷琰将。琰叛,辅国将军刘勉讨琰,仲怀力战,死于横塘。公则随父在军,年未弱冠,冒阵抱尸,号哭气绝良久。勉命还仲怀首。公则敛毕,徒步负丧归乡里,由此着名。
后梁州刺史范柏年板爲宋熙太守、领白马戍主。时氐贼李乌奴攻白马,公则矢尽粮竭,陷于寇,抗声骂贼,乌奴壮之,耍与同事。公则僞许而图之,谋泄,单马逃归。齐高帝下诏褒美。除晋寿太守,在任清洁自守。迁扶风太守,母忧去官。雍州刺史陈显达起爲甯朔将军,复领太守。顷之,荆州刺史巴东王子响构乱,公则进讨。事平,迁武甯太守,百姓便之。入爲前军将军。
和帝爲荆州刺史,公则爲西中郎中兵参军。及萧颖胄协同梁武,以公则爲辅国将军,领西中郎谘议参军,率兵东下。和帝即位,授湘州刺史。梁武军次沔口,公则率湘府之衆会于夏口。时荆州诸军悉受公则节度,虽萧颖达宗室之贵亦隶焉。郢城平,武帝命衆军即日俱下,公则受命先驱。江州既定,连旌东下,直造建邺。公则号令严明,秋豪不犯,所在莫不赖焉。
大军至新林,公则自越城移屯领军府垒北楼,与南掖门相对。尝登楼望战,城中遥见麾盖,纵神锋弩射之,矢贯胡床,左右皆失色。公则曰:“虏几中吾脚。”谈笑如初。东昏夜选勇士攻公则栅,军中惊扰。公则坚卧不起,徐命击之,东昏军乃退。公则所领多是湘溪人,性懦怯,城内轻之,以爲易与,每出荡,辄先犯公则垒。公则奖厉军士,克获更多。及城平,城内出者或被剥夺,公则亲率麾下,列陈东掖门,卫送公卿士庶,故出者多由公则营焉。进号左将军,还镇南藩。
初,公则东下,湘部诸郡多未宾从,及公则还州,然后诸屯聚并散。天监元年,进号平南将军,封甯都县侯。湘州寇乱累年,人多流散。公则轻刑薄敛,顷之户口充复。爲政虽无威严,然励己廉慎,爲吏人所悦。湘俗单门多以赂求州职,公则至皆断之,所辟皆州郡着姓。武帝班下诸州以爲法。
三年,征中护军。代至,乘二舸便发,送故一无所取。迁卫尉卿。时朝廷始议北侵,公则威名素着,至都,诏假节,先屯洛口。公则受命将发,遘疾,谓亲人曰:“昔廉颇、马援以年老见遗,犹自力请用。今国家不以吾朽懦,任以前驱,方于古人,见知重矣。虽临涂疾苦,岂可僶俛辞事。马革还葬,此吾志也。”遂强起登舟,至洛口,寿春士女归降者数千户。魏豫州刺史薛恭度遣长史石荣等前锋接战,即斩石荣,逐北至寿春,去城数十里而返。疾笃,卒于师。武帝深痛惜之,即日举哀,諡烈侯。
公则爲人敦厚慈爱,居家笃睦,视兄子过于己子,家财悉委焉。性好学,虽居军旅,手不辍卷,士大夫以此称之。
子瞟嗣,有罪国除。帝以公则勋臣,特听庶长子眺嗣。眺固让历年,乃受。
邓元起字仲居,南郡当阳人也。少有胆干,性任侠,仕齐爲武甯太守。梁武起兵,萧颖胄与书招之,即日上道,率衆与武帝会于夏口。齐和帝即位,拜广州刺史。中兴元年,爲益州刺史,仍爲前军。建康城平,进号征虏将军。天监初,封爲当阳县侯,始述职焉。
初,梁武之起,益州刺史刘季连持两端。及闻元起至,遂发兵拒守。元起至巴西,巴西太守朱士略开门以待。先时蜀人多逃亡,至是竞出投元起,皆称起义应朝廷。元起在道久,军粮乏绝,或说之曰:“蜀郡政慢,若检巴西一郡籍注,因而罚之,所获必厚。”元起然之。涪令李膺谏曰:“使君前有严敌,后无继援,山人始附,于我观德。若纠以刻薄,人必不堪。衆心一离,虽悔无及。膺请出图之,不患资粮不足也。”元起曰:“善,一以委卿。”膺退,率富人上军资米,俄得三万斛。
元起进屯西平,季连始婴城自守。时益州兵乱既久,人废耕农,内外苦饥,人多相食,道路断绝。季连计穷。会明年武帝使赦季连罪,许之降,季连即日开城纳元起,元起送季连于建康。
元起以乡人庾黔娄爲录事参军,又得荆州刺史萧遥欣故客蒋光济,并厚待之,任以州事。黔娄甚清洁,光济多计谋,并劝爲善政。元起之克季连也,城内财宝无所私,劝恤人事,口不论财色。性能饮酒,至一斛不乱,及是绝之,爲蜀土所称。元起舅子梁矜孙性轻脱,与庾黔娄志行不同,乃言于元起曰:“城中称有三刺史,节下何以堪之。”元起由此疏黔娄而政迹稍损。
在政二年,以母老乞归供养,诏许焉。征爲右卫将军,以西昌侯萧藻代之。时梁州长史夏侯道迁以南郑叛,引魏将王景胤、孔陵,攻东、西晋寿,并遣告急。衆劝元起急救之。元起曰:“朝廷万里,军不卒至,若寇贼浸淫,方须扑讨,董督之任,非我而谁?何事匆匆便相催督。”黔娄等苦谏之,皆不从。武帝亦假元起节、都督征讨诸军,将救汉中。比是,魏已攻克两晋寿。
萧藻将至,元起颇营还装,粮储器械略无遗者。萧藻入城,求其良马。元起曰:“年少郎子,何用马爲。”藻恚,醉而杀之。元起麾下围城,哭且问其故。藻惧曰:“天子有诏。”衆乃散。遂诬以反,帝疑焉。有司追劾削爵土,诏减邑之半,封松滋县侯。故吏广汉罗研诣阙讼之,帝曰:“果如我所量也。”使让藻曰:“元起爲汝报雠,汝爲雠报雠,忠孝之道如何?“乃贬藻号爲冠军将军。赠元起征西将军,给鼓吹,諡忠侯。罗研字深微,少有材辩。元起平蜀,辟爲主簿,后爲信安令。故事置观农谒者,围桑度田,劳扰百姓。研请除其弊,帝从之。鄱阳忠烈王恢临蜀,闻其名,请爲别驾。及西昌侯藻重爲刺史,州人爲之惧,研举止自若。侯谓曰:“非我无以容卿,非卿无以事我。”齐苟儿之役,临汝侯嘲之曰:“卿蜀人乐祸贪乱,一至于此。”对曰:“蜀中积弊,实非一朝。百家爲村,不过数家有食,穷迫之人,什有八九,束缚之使,旬有二三。贪乱乐祸,无足多怪。若令家畜五母之鸡,一母之豕,床上有百钱布被,甑中有数升麦饭,虽苏、张巧说于前,韩、白按剑于后,将不能使一夫爲盗,况贪乱乎?”
大通二年,爲散骑侍郎。嗣王范将西,忠烈王恢谓曰:“吾昔在蜀,每事委罗研,汝遵而勿失。”范至,复以爲别驾,升堂拜母,蜀人荣之。数年卒官。蜀土以文达者,唯研与同郡李膺。
膺字公胤,有才辩。西昌侯藻爲益州,以爲主簿。使至都,武帝悦之,谓曰:“今李膺何如昔李膺?”对曰:“今胜昔。”问其故,对曰:“昔事桓、灵之主,今逢尧、舜之君。”帝嘉其对,以如意击席者久之。乃以爲益州别驾。着益州记三卷行于世。
初,元起在荆州,刺史随王板元起爲从事别驾,庾荜坚执不可,元起恨之。及大军至都,荜在城内甚惧。城平,而元起先遣迎荜,语人曰:“庾别驾若爲乱兵所杀,我无以自明。”因厚遗之。少时又尝至其西沮田舍,有沙门造之乞,元起有稻几二千斛,悉以施之,时人称其二者有大度。元起初爲益州,过江陵迎其母,母事道方居馆,不肯出。元起拜请同行,母曰:“汝贫贱家儿忽得富贵,讵可久保。我宁死此,不能与汝共入祸败。”及至巴东,闻蜀乱,使蒋光济筮之遇蹇,喟然叹曰:“吾岂邓艾而及此乎。”后果如筮。子铿嗣。
张惠绍字德继,义阳人也。少有武干,仕齐爲竟陵横桑戍主。母丧归乡里。闻梁武帝起兵,乃自归,累有战功。武帝践阼,封石阳县侯,位骁骑将军、直合、左细仗主。时东昏馀党数百人窃入南、北掖门,夜烧神兽门,害卫尉张弘策。惠绍驰率所领赴战,贼乃散走。迁太子右卫率,以军功累增爵邑。历位卫尉卿,左卫将军,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在州和理,吏人亲爱之。征还爲左卫将军,加通直散骑常侍,甲仗百人,直卫殿中。卒,諡曰忠。
子澄嗣。累有战功,与湛僧智、胡绍世、鱼弘并爲当时骁将。历官卫尉卿,太子左卫率。卒官,諡曰湣。
冯道根">冯道根字巨基,广平酇人也。少孤,家贫,佣赁以养母。行得甘肥,未尝先食,必遽还以遗母。年十三,以孝闻。郡召爲主簿,不就,曰:“吾当使封侯庙食,安能爲儒吏邪。”
年十六,乡人蔡道班爲湖阳戍主,攻蛮锡城,反爲蛮困。道根救之、匹马转战,提双剑左右奋击,杀伤甚多,道班以免,由是知名。
齐建武末,魏孝文攻陷南阳等五郡。明帝遣太尉陈显达争之,师入汮口,道根说显达曰:“汮水急,不如悉弃船于酇城,方道步进。”显达不听,道根犹以私属从军。及显达败夜走,赖道根指路以全。寻爲汮口戍副。
以母丧还家。闻梁武帝起兵,乃谓所亲曰:“金革夺礼,古人不避,扬名后世,岂非孝乎。”因率乡人归武帝,隶于王茂,常爲前锋。武帝即位,爲骁骑将军,封增城县男。
天监二年,爲南梁太守,领阜陵城戍。初到阜陵,修城隍,远斥候,如敌将至者。衆颇笑之。道根曰:“怯防勇战,此之谓也。”修城未毕,魏将党法宗、傅竖眼率衆二万,奄至城下,道根堑垒未固,城中衆少,莫不失色。道根命开城门,缓服登城,选精锐二百人出与魏军战,败之,魏军因退。迁辅国将军。
六年,魏攻锺离,武帝诏豫州刺史韦叡救之。道根爲叡前驱,至徐州,建计据邵阳洲,筑垒掘堑逼魏城。道根能走马步地,计马足以赋功,城隍立办。及淮水长,道根乘战舰断魏连桥,魏军败绩。进爵爲伯,改封豫宁县。八年,拜豫州刺史,领汝阴太守。爲政清简,境内安之。累迁右卫将军。
道根性谨厚,木讷少言,爲将能检御部曲。所过村陌,将士不敢虏掠。每征伐终不言功,其部曲或怨非之。道根喻曰:“明主自鉴功之多少,吾将何事。”武帝尝指道根示尚书令沈约,美其口不论勋。约曰:“此陛下之大树将军也。”历处州郡,和理清静,爲下所怀。在朝廷虽贵显,而性俭约,所居宅不修墙屋,无器服侍卫,入室则萧然如素士之贫贱者。当世服其清退,武帝亦雅重之。微时不学,既贵粗读书,自谓少文,常慕周勃之器量。
十六年,复爲豫州。将行,武帝引朝臣宴别道根于武德殿,召画工使图其形,道根踧踖谢曰:“臣所可报国家,唯馀一死,但天下太平,恨无可死之地。”豫部重得道根,人皆喜悦。武帝每称曰:“冯道根">冯道根所在,能使朝廷不复忆有一州。”
居州少时遇疾,乞还。朝廷征爲散骑常侍、左军将军。卒于官。是日,舆驾春祠二庙,及出宫,有司以闻。帝问中书舍人朱异曰:“吉凶同日,今可行乎?”对曰:“昔柳庄寝疾,卫献公当祭,请尸曰:‘有臣柳庄,非寡人之臣,社稷之臣也。闻其死,请往。’不释祭服而往,遂以襚之。道根虽未爲社稷臣,亦有劳王室,临之礼也。”帝即驾幸其宅,哭之甚恸。諡曰威。子怀嗣。
康绚字长明,华山蓝田人也。其先出自康居。初,汉置都护,尽臣西域,康居亦遣侍子待诏河西,因留不去,其后遂氏焉。晋时陇右乱,迁于蓝田。绚曾祖因爲苻坚太子詹事,生穆。穆爲姚苌河南尹。宋永初中,穆率乡族三千馀家入襄阳之岘南,宋爲置华山郡蓝田县,寄立于襄阳,以穆爲秦、梁二州刺史。未拜,卒。绚伯元隆、父元抚,并爲流人所推,相继爲华山太守。
绚少俶傥有志气,仕齐爲华山太守,推诚抚循,荒馀悦服。梁武起兵,绚举郡以应。天监元年,封南阳县男,除竟陵太守。累迁太子左卫率,甲仗百人,与领军萧景直殿内。绚身长八尺,容貌绝伦,虽居显职,犹习武艺。帝幸德阳殿戏马,敕绚马射,抚弦贯的,观者悦之。其日,上使画工图绚形,遣中使持以问绚曰:“卿识此图不?”其见亲如此。
时魏降人王足陈计,求堰淮水以灌寿阳。足引北方童谣曰:“荆山爲上格,浮山爲下格,潼沱爲激沟,并灌钜野泽。”帝以爲然,使水工陈承伯、材官将军祖揯视地形,咸谓淮内沙土漂轻,不坚实,其功不可就。帝弗纳,发徐、扬人率二十户取五丁以筑之。假绚节、都督淮上诸军事,并护堰作役人及战士,有衆二十万,于锺离南起浮山,北抵巉石,依岸筑土,合脊于中流。十四年四月,堰将合,淮水漂疾,复决溃。衆患之。或谓江、淮多蛟,能乘风雨决坏崖岸,其性恶铁。因是引东西二冶铁器,大则釜鬲,小则鋘锄,数千万斤沈于堰所,犹不能合。乃伐树爲井干,填以巨石,加土其上。缘淮百里内冈陵木石无巨细必尽,负担者肩穿。夏日疾疫,死者相枕,蝇虫昼夜声合。武帝湣之,遣尚书右仆射袁昂、侍中谢举假节慰劳,并加蠲复。是冬寒甚,淮、泗尽冻,士卒死者十七八。帝遣赐以衣裤。
十一月,魏遣将杨大眼扬声决堰,绚命诸军撤营露次以待之。遣其子悦挑战,斩魏咸阳王府司马徐方兴,魏军小却。十五年四月,堰成,其长九里,下阔一百四十丈,上广四十五丈,高二十丈,深十九丈五尺,夹之以堤,并树杞柳,军人安堵,列居其上。其水清洁,俯视邑居坟墓,了然皆在其下。或谓绚曰:“四渎天所以节宣其气,不可久塞,若凿湫东注,则游波宽缓,堰得不坏。”绚然之,开湫东注。又纵反间于魏曰:“梁所惧开湫。”魏人信之,果凿山深五丈,开湫北注。水日夜分流,湫犹不减。其月,魏军竟溃而归。水之所及,夹淮方数百里地。魏寿阳城戍稍徙顿八公山。此南居人散就冈垄。
初,堰起徐州界,刺史张豹子谓己必尸其事。既而绚以佗官来监作,豹子甚惭,由是谮绚与魏交通。帝虽不纳,犹以事毕征绚。寻除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
绚征还,豹子不修堰,至其秋,淮水暴长,堰坏,奔流于海,杀数万人。其声若雷,闻三百里。水中怪物,随流而下,或人头鱼身,或龙形马首,殊类诡状,不可胜名。祖揯坐下狱。绚在州三年,大修城隍,号爲严整。
普通元年,除卫尉卿,未拜卒。舆驾即日临哭,諡曰壮。绚宽和少喜惧,在朝廷见人如不能言,号爲长厚。在省每寒月,见省官有褴缕者,辄遣遗以繻衣,其好施如此。子悦嗣。
昌义之,历阳乌江人也。少有武干,爲冯翊戍主。梁武帝爲雍州,因事帝,帝亦厚遇之。及起兵,板爲辅国将军、军主。每战必捷。
天监元年,封永丰侯,累迁北徐州刺史,镇锺离。四年,大举北侵,临川王宏督衆军向洛口,义之爲前军,攻魏梁城戍,克之。五年冬,武帝以征役久,诏班师。魏中山王元英乘势追蹑,攻没马头等城。城内粮贮,魏悉移归北,议者咸谓无复南向。帝曰:“此必进兵,非其实也。”乃遣修锺离城,敕义之爲战守备。是冬,英果率衆数十万围锺离,冲车毁西墉。时城中衆才三千,义之督帅,随方抗御,前后杀伤万计,魏军死者与城平。
六年,帝遣曹景宗、韦叡率衆二十万救焉,大破魏军。义之率轻兵追至洛口而还。以功进号军师将军,再迁都督、南兖州刺史。坐以禁物出蕃,爲有司所奏免。
十三年,累迁左卫将军。是冬,帝遣太子右卫率康绚督衆军作荆山堰,魏将李昙定大衆逼荆山,扬声决堰。诏假义之节救绚,军未至,绚等已破魏军。魏又遣大将军李平攻硖石,义之又率朱衣直合王神念救之。魏克硖石,义之班师,爲有司所奏,帝以其功臣不问。
十五年,授北徐州刺史。义之不知书,所识不过十字。性宽厚,爲将能得人死力。及居藩任,吏人安之。改封营道县侯。征爲护军将军,卒于官。帝深痛惜之,諡曰烈。子宝景嗣。
论曰:永元之季,虽时主昏狂,荆、雍二州,尚未有衅。武皇迹缘家酷,首唱孟津之师,王茂等运接昌期,自致勤王之举。若非天人啓期,岂得若斯之速乎。其隆名显级,亦各风云之感会也。元起勤乃胥附,功惟辟土,劳之不图,祸机先陷。冠军之贬,于罚已轻,梁之政刑,于斯爲失。私戚之端,自斯而啓,年之不永,不亦宜乎。张惠绍、冯道根">冯道根、康绚、昌义之攀附之始,其功则末。及群盗焚门,张以力战自着。锺离、邵阳之逼,冯、昌劳效居多。浮山之役,而康绚实典其事。互有厥劳,宠进宜矣。先是镇星守天江而堰实兴,退舍而决,岂人事乎,其天道也。
部分译文
王茂字休连,又字茂先,太原祁县人。祖父王深,在北朝任中郎司马。父亲王天生,宋末任列将,攻杀司徒袁粲,凭功劳历任郡守,封上黄县男。
王茂几岁时,就被祖父王深认为与众不同,曾经说:“这是我家的千里驹,将来光耀门庭的一定是这孩子。”长大后,好读兵书,但只通其大意。性情孤僻不爱交游,身长八尺,皮肤白皙仪表堂堂。齐武帝未登基时曾见到他,感叹说:“王茂先年少时就如此卓然出众,日后必然位至三公。”
后来任尚书郎,多年不得迁转。他看出齐朝将亡,请求担任边地的职务。过了很久,派任雍州长史、襄阳太守。梁武帝把他视为左膀右臂,事无大小都征询他的意见。有人进谗言说王茂要谋反,武帝不信。后来谗言多了,武帝派人去查看他的盔甲兵器,都已经结了蛛网,于是就杀了进谗言的人。有人传说王茂和武帝有矛盾,武帝的心腹都劝武帝除了他。而王茂从小就有骁勇之名,武帝又爱惜他的人才干,说:“将要举大事,却先害健将,这不是上策。”于是派心腹郑绍叔去探望他。遇上他正躺在床上,就问他病情,王茂说:“我的病已好了。”绍叔说:“京城里杀人越来越凶,萧使君家门遭难,如今正打算举义兵,长史怎么还躺在这里呢?”王茂于是推枕起身,马上穿上衣服随绍叔去见萧衍,武帝大喜,下床相迎,于是结为兄弟,武帝对他推心置腹,得到他的尽力报效。
武帝萧衍发雍州兵马,派王茂为先锋。打下郢州、鲁山后,随武帝东下为前军先锋。驻军秣陵,东昏侯派大将王珍国屯兵朱雀门,号称二十万。双方交战时,武帝军队顶不住向后退却,这时王茂下马挥单刀奋勇向前,他的外甥韦欣庆勇力绝人,手执铁矛与他并肩而进,因此大败齐军。王茂功列第一,主要靠了欣庆之力。平定了建康城,武帝任命王茂为护军将军,又改任侍中、领军将军。当时东昏侯妃潘玉儿美貌无比,武帝想自己留下来,问王茂,王茂说:“亡齐的就是这东西,留下来恐怕让外人非议。”武帝就没有收留她。军官田安奏请给自己作配偶,玉儿哭道:“以前受君主恩遇,如今怎么能匹配给下人。我只有一死了之,决不再受辱。”她被勒死以后,光洁美艳一如生前。用车把她的尸体拉出去时,将校们居然都按捺不住,做出许多猥亵行为。武帝把东昏侯的余妃赐给王茂,其容貌仅次于潘玉儿。
孙文明作乱在神兽门纵火时,王茂率领其部下赶去,被盗贼用箭乱射,王茂跃马前进,群盗返身逃跑。王茂因为不能防止奸盗作乱,自己上表请求解除职务,下诏不准所请,以示优待,并加封镇军将军,封望蔡县公。
当年,江州刺史陈伯之背叛朝廷,王茂出京作江州刺史,南下讨伐陈伯之。伯之投奔魏国。当时九江刚经历了战乱,王茂重视农耕,减轻劳役,百姓得以安居。天监四年(505),魏国进攻汉中,王茂受命到西部御敌,魏国于是退兵。王茂历任侍中,中卫将军,太子詹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丹阳尹。当时天下太平无事,武帝正重视修治文学,王茂心里很不痛快,陪武帝饮宴喝醉后,每每溢于言表,武帝也都宽容并不责备。又进位为司空。
王茂性情宽厚,作官虽没有什么好声誉,也还能让吏民安稳过日子。他举止行为方正,自己独处一室也是衣冠端正,即使他身边的仆妾也没有见过他露出懒散的样子。王茂仪表很美,须眉如画,为众人所景仰。改任骠骑将军、开府同三司之仪、江州刺史。在州任上不受贿,监狱里没有滞而未决的囚犯,他家中陈设和穿戴用具,像个读书人的样子。死在江州任上。武帝深感悲痛惋惜,下诏追赠太尉,谥忠烈公。
起初,王茂因为是元勋,武帝赐给他钟磬乐器,王茂在江州时,梦见钟磬在架子上无缘无故自己掉了下来,心里很忌讳这事。等醒后,命奏乐,队伍排好后,钟磬在架上果然无缘无故吊绳都断开掉落在地。王茂对长史江诠说:“这乐器,是天子赏赐给臣下的,乐曲已经演奏到头了,能没有忧患吗?”不久就病死了。
曹景宗字子震,新野人。父亲曹欣之,在宋朝作徐州刺史。
景宗从小善于骑射,喜欢打猎,经常与数十个少年在山泽中追猎鮪鹿,每当众骑逐鹿时,鹿马混杂在一起,景宗就在众骑当中射鹿,众人都怕误中马腿,但总是鹿应弦而倒,景宗以此为乐。不满二十岁时,他父亲从新野派他到外地去,他单骑带数人上路,在半道上突然被强盗数百人包围。景宗带有百余支箭,每射必中,强盗四散而逃,因此以胆略和勇力闻名。很爱读史书,每读《司马穰苴传》、《乐毅传》,总要放下书叹息道:“大丈夫就应当像这样啊!”少年时和本州张道门友善,道门是车骑将军张敬儿的小儿子,官任武陵太守。敬儿被杀,道门也在武陵郡任上伏法,亲属故吏没人敢去收尸。景宗自襄阳派船到武陵,收殓他的尸体,并运送回来安葬。本地人因此认为他很义气。在齐朝以军功逐渐作到游击将军。
建武四年(497),跟随太尉陈显达北围马圈城,用奇兵二千击败魏援军中山王元英的四万人。等打下马圈,显达论功,把景宗排在后边,景宗退下来后并无怨言。魏孝文帝率大军杀到,显达夜间逃奔,靠了景宗引导山间小路,显达父子才得以保全。
梁武帝作雍州刺史时,景宗跟他结下很深的关系,曾几次请武帝到他家里去。当时天下正乱,武帝也有意和他结交,上表为他求得竟陵太守的官职。等武帝起兵时,景宗聚众并率五服以内子弟三百人从军,派亲信杜思冲去劝说武帝先迎南康王萧子琳在襄阳即帝位,武帝没有这样干。等武帝到了竟陵,派景宗作前锋。进军途中驻扎江宁,东昏侯大将李居士带重兵镇守新亭,景宗披甲纵马而战,李居士弃甲奔逃,景宗俘获很多。又和王茂、吕僧珍为犄角之势,在大航击败王珍国。景宗部下军士都是些强悍无赖之徒,御道左右都是富贵人家,他们抢劫财物,掠夺妇女,景宗也管不住。等武帝入驻西城,严申号令,这才逐渐罢手。平定建康后,封景宗为湘西县侯,任命为郢州刺史,加都督衔。天监元年(502),改封竟陵县侯。景宗在郢州时,经营商贾,搜刮钱财,在城南修建宅第,长堤以东,夏口以北,都沿街开设门面,东西延绵数里。他的部下残暴横行,民众对他们非常憎恶。
天监二年(503)十月,魏国攻打司州,围困刺史蔡道恭。城中危急,出门打水都要背上门板以防矢石,而曹景宗只遥望关门却不出援,只是将军队列阵奔驰作作样子而已。等司州陷落,被御史中丞任日方弹劾,武帝因他是功臣而不责问,并征召为右卫将军。
天监五年(506),魏中山王元英进攻钟离,围困徐州刺史昌义之,武帝下诏令景宗督率众军救援义之,豫州刺史韦睿也前往救援,而受景宗指挥。诏命景宗驻军道人洲,等众军会齐再进兵,景宗想独占功劳,于是违背朝廷旨意单独进兵,遇上突起的暴风,不少人沉船落水,只好又退回原先驻军处。武帝听到后说:“正因为如此才能破贼啊,景宗不能前进,恐怕是天意吧。如果孤军独往,不能及时筑垒,就必然进退狼狈。如今能等待众军同进,才可以获胜。”等韦睿军至,与景宗进驻邵阳洲,距魏城百余步筑立壁垒。魏军连战不能打退他,被杀伤十之二三,自此魏军不敢进逼。景宗等人军队的兵器盔甲崭新精良,魏军望见都被震慑。魏将杨大眼对着桥在北岸筑城,用来护送粮运。每当这边牧人到对岸割草,都被大眼抓获。景宗于是招募勇士千余人,径直过河在大眼的城数里处筑垒,景宗亲自筑墙。大眼来攻,被景宗击败,壁垒得以筑成。景宗使别将赵草守城,于是称之为赵草城。从此便随意打草牧马,大眼派人来杀掠,都被赵草俘获。
先前,诏命景宗等预先造高船,与魏军桥梁等高,用来搞火攻。令景宗与韦睿各攻一桥,韦睿攻南边的,景宗攻北边的。六年(507)三月,因生春水,淮水暴涨六七尺。韦睿派遣其部将冯道根">冯道根、李文钊、裴邃、韦寂等乘船登岸,攻击河洲上的魏军,并把他们杀光。景宗令众军鼓噪呐喊群起登城,呼喊声震天动地,杨大眼在西岸放火烧了营垒,元英在东岸弃城逃走,魏军各个营垒一个个土崩瓦解,魏军都丢弃兵甲,争着投水逃命,淹死不计其数,淮水为之不流。景宗命令军帅马广尾追大眼四十多里到氵岁水边上,魏军横尸遍地。昌义之出城追元英直到洛口,元英匹马逃进梁城,沿着淮河百余里尸体简直一个摞一个。俘虏五万多人,收缴军粮器械堆成了山,牛马驴骡数不过来。景宗从俘获中挑选万余人,马千匹,派人送回去献捷。
早先有一回旱情严重,下诏祈祷蒋帝神求雨,过百日不见雨降,武帝发怒,命运送芦苇焚烧蒋庙和神像。那天天气晴朗,正要点火,神庙上方忽然出现像伞一样的乌云,转眼间暴雨如泻,皇城中宫殿都发生震动。武帝害怕,派人飞马传诏停止焚庙,不久雨住平静下来。从此武帝对蒋帝神加深了敬畏。自从登基,还没有亲自到庙祭祀过,这时便备车驾率朝臣前往拜谒。当时,魏军正围攻钟离,蒋帝神灵显示旨意,答应给予帮助。不久无雨而河里涨水,于是挫败了敌人,这是神的力量。凯旋之后,庙里塑像人马身上都沾有湿泥,当时人们都看到了。
景宗整饬军队凯旋回朝,武帝在华光殿设宴赋,让左仆射沈约设韵分派。景宗没有分到韵,脸上不高兴,向武帝要求赋诗。武帝说:“你的技能很多,才干超群,何必计较区区一首诗呢。”景宗已经喝醉,一个劲儿地要求,武帝只得让沈约分韵给他,当时各韵已分派完毕,只剩下“竞、病”二字。景宗便抓起笔来,一挥而就,其辞道:“去时儿女悲,归来笳鼓竞。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武帝惊叹不已,沈约及朝内名士们也都惊叹了一整天。武帝下诏令把此事记入国史,于是晋爵为公,拜为侍中、领军将军。
景宗为人恃强好胜,每次写东西,有不会的字,不去问人,总是凭想象去臆造。即使对公卿贵人也不谦让,只有因韦睿年长,又是一方名流,所以特加敬重,一块儿参加朝廷宴会时,也都对他躬身谦让,因此得到武帝嘉许。
景宗喜好女色,妓妾多达数百,都穿着锦绣,十分奢华。他性情急躁好动,不能沉默。出行时常常想要把车上帷幔打开,左右之人总劝谏说他官高望重,一举一动都为人所瞻仰,这样做不合适。景宗对他的亲近人说:“我从前在家乡,骑着如龙快马,和少年骑手数十人,弓弦拽得声如霹雳,箭过如饿鹰呼啸,在原野大泽中追逐鮪鹿,贴近而射,渴饮其血,饥食其肉,甜如甘露浆液。觉得耳后生风,鼻头出火,那种快乐叫人置生死于度外,不知老之将至。如今来扬州作贵人,竟然不能动弹。走到路上打开车幔,下边人总还说不可以,关在车里头,像是刚进门三天的新媳妇,真把人闷得透不过气来。”他为人好喝酒爱玩乐,腊月让人在他宅子里吆喝驱除疫鬼,挨门到人家里讨酒食。本来是闹着玩,但手下人多凶悍淫邪,便趁机侮辱人家妇女,抢夺人家财物。武帝对此多有风闻,景宗害怕了才停止这样做。
武帝屡次宴请召见功臣,一块儿叙述往事。景宗喝醉后言行失礼,有时就对武帝自称“下官”。武帝也故意怂恿他这样,以此来取乐。后来任江州刺史,赴任时死在路途上。追赠他雍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谥为“壮”。
邓元起字仲居,南郡当阳人。少年时就有胆略才干,具侠义之气,在齐朝官作到武宁太守。梁武帝起兵时,萧颖胄写信征召他,他当天就起身上路,率兵和武帝在夏口会合。齐和帝即位,委任他为广州刺史。齐中兴元年(501),任益州刺史,仍为伐齐的前军将军。平定建康后,进官号为征虏将军。天监初年,封为当阳县侯,才开始到益州去上任。
当初,梁武帝起兵时,益州刺史刘季连态度暧昧。等听说元起到任,便出兵抗拒。元起到巴西,巴西太守朱士略开城门迎降。先前蜀地人民为避兵多逃亡山中,这时都争相出山投奔元起,都说是起义响应朝廷。元起军队在路上日子长了,军粮快要断绝,有人向元起进言说:“蜀郡的政令废弛。户口不实,如果检查巴西一郡的户籍,对隐瞒户籍的人课以重罚,一定会收获不小。”元起认为不错。涪县令李膺劝谏说:“使君前有严阵以待之敌,后面没有后继援兵,山中人刚刚归附,对我们还处于观察阶段,如果措施太苛刻,他们一定不能忍受。众心一旦离散,后悔就来不及了。请让我另想办法,不怕军资粮草不足。”元起说:“好哇,这事就全委托你了。”李膺退出,率领富户捐献军粮,很快得到三万斛。
元起进兵屯驻西平,季连才开始布置军队环城守卫。当时益州久遭兵祸,农耕荒废,城内外的都受饥饿威胁,以至人吃人,路断人稀。刘季连走投无路,正好第二年武帝使人来赦免季连之罪,并准予投降,于是季连当日便开城迎元起入城,元起派人把他送往建康。
元起任用同乡庾黔娄为录事参军,又得荆州刺史萧遥欣的旧客蒋光济,都给予厚待,把州里的政务交他们办理。黔娄很廉洁,光济多计谋,都劝助元起行施仁政。元起克服刘季连时,城内的财宝不据为私有,勤政爱民,从不谈论财物女色。他很能喝酒,饮一斛也不醉,到这时也把酒戒了,受到蜀地人士的称颂。元起舅舅的儿子梁矜孙性情轻浮,和庾黔娄的志向行事不合,于是就对元起挑拨说:“城里头人们都说有三个刺史,您怎么能受得了呢?”元起因此而疏远黔娄而政绩渐不如前。
在益州任上二年后,因母亲年老请求回家奉养,武帝下诏准许。征召他为右卫将军,用西昌侯萧渊藻代替他。当时梁州长史夏侯道迁占据南郑叛乱,招引北魏将领王景胤、孔陵攻打东、西晋寿郡,两郡派人告急,众人劝元起赶快救援,元起说:“朝廷距此万里之遥,军队如不能马上到达,一旦贼寇势力蔓延,那时需要用兵讨伐,统领军队的责任,不是我还有谁呢?为什么现在这样着急催促我?”黔娄等人苦苦劝说,他一概不听。等梁武帝下诏授以他兵符,令他统率各路军马救援汉中,这时,北魏已攻占了两晋寿郡。
萧渊藻将要到来前,元起大肆收拾行装,把储备的粮食器械都准备带走。萧渊藻入城后,向元起要匹好马,他说:“小毛孩子,要马干什么。”渊藻恼恨,乘他醉酒把他杀死。元起部下包围成都,大哭并追问原因,渊藻害怕,谎称:“天子有诏令。”众人才散去。于是他向朝廷假报元起谋反,武帝对此怀疑。有官员追加弹劾,要求取消他的爵位封地,武帝下诏减去一半封邑,封为松滋县侯。元起旧时部下广汉人罗研到朝廷上为他诉冤,武帝说:“果然与我料想的一样。”于是派人去责备萧渊藻说:“元起平益州是为你报仇,你杀他却是为仇人报仇,忠孝之道哪里去了?”贬萧渊藻官号为冠军将军。追赠元起为征西将军,赐鼓吹仪仗一部,谥为忠侯。
当初,元起在荆州时,刺史随郡王萧子隆上奏齐帝荐他作从事别驾,荆州别驾庾荜坚决不同意,元起很恼恨他。后来梁武帝的军队到建康城下,庾荜在城里很害怕。平定建康后,元起先派人把庾荜接出来,对别人说:“庾别驾要是被乱兵杀了,我就没法说清楚了。”于是赠送庾荜许多钱财。少年时有一次到他家在西沮的田舍,碰上有和尚登门乞讨,他有稻米近二十斛,全都施舍给和尚。当时人们称赞他这两件事办得有气量。元起刚被委任为益州刺史时,路过江陵接他的母亲,他母亲信奉佛教,正在家里头做佛事,不肯离去。元起拜请她和自己同行。他母亲说:“你贫贱家的孩子忽然得到了富贵,怎么会保持长久?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能和你一起陷进灾祸。”元起行至巴东,听到蜀地动乱,让蒋光济卜筮,碰上《蹇》卦,长叹道:“我难道是邓艾而碰上这种事了吗?”后来果然应了卜筮的结果。
罗研字深微,年轻时就有才干并善于言词。邓元起平定蜀地,征召他为主簿,后来作信安县令。当时有成规要设置观农谒者,丈量百姓家土地桑树,土地增一分,树围长一寸,都要加税,使百姓困苦不堪。罗研上奏朝廷。请求废除这种弊政,武帝同意了他的请求。鄱阳忠烈王萧恢到益州作刺史,听说他的名声,请他担任别驾。等西昌侯萧渊藻又到益州作刺史,益州人都为此惶恐,只有罗研举止自如。萧渊藻对他说:“除了我没人能容纳你,除了你没人能为我做事。”齐苟儿起事,临汝侯萧渊猷对他嘲讽道:“你们蜀人就是有爱作乱的天性,竟然如此之甚。”他回答道:“蜀地的积弊,实在已非一朝一夕。百家之村,有饭吃的不过几户,穷困之人占十之八九。催逼赋税的差役,十天内就来两三次。那么喜欢动乱,也就不足为怪了。如果让家家都有五只母鸡、一头母猪,床上有条简陋的被褥,蒸笼里有几升麦饭,那么即使前边有苏秦、张仪巧言鼓动,后边有韩信、白起按剑威逼,也不能使一人去作盗贼,何况是为匪作乱呢!”
大通二年(528),任散骑侍郎。萧恢的太子萧范将要西来蜀地为官,萧恢对他说:“我从前在蜀地时,有事都委任罗研去办,你也要照此办理,切莫忘记。”萧范到任后,仍委任他作别驾,还到罗研家中拜望他的母亲,蜀人以此为荣耀。几年后他死在任上。蜀地靠文名显达的,只有罗研和同郡的李膺。
冯道根">冯道根字巨基,广平郡赞阝县人。少年丧父,家贫,给人作帮工以奉养母亲。在外面得到好吃的东西,从不自己先吃,一定要赶紧拿回家来送给母亲。十三岁时,以孝行闻名。郡里征召他作主簿,他不去,说:“我应当封侯享受祭祀,怎么能作个小小的文吏呢!”
十六岁时,同乡蔡道班作湖阳戍军主,攻蛮人锡城,反而被蛮人围困,道根去援救他,单人独骑驰骋疆场,手提双剑左右奋击,杀伤敌人甚多,道班因此幸免,他也因此而知名。
齐建武末年,北魏孝文帝攻陷南阳等五郡。齐明帝派太尉陈显达去争夺,军队到氵匀口,道根对显达说:“氵匀水流急,不如把船都丢在赞阝城,并道步行前进。”显达不听。道根仍带领他自己私人的队伍从军而行。等到显达军败夜间逃跑,靠了道根指路而得保全。不久他作了氵匀口戍的副军主。
他因为母丧还家时,听说梁武帝起兵,于是对亲近人说:“遇到兵戎之事就放弃礼节,古人也不避这样做,建立功业扬名后世,难道不是孝吗。”于是率领乡人归附武帝,隶属王茂指挥,经常作为前锋。武帝即位后,作骁骑将军,封增城县男。
天监二年(503),任南梁州太守,统率阜陵城的军事。初到阜陵时,修治城防,远远地布置上侦察人员,好像敌人马上就要到来一样。众人都笑话他,道根说:“防要怯,战要勇,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城还没修好,魏将党法宗、傅竖眼率兵二万忽然来到城下,道根的城防尚未坚固,城中兵少,众人莫不失色。道根命令打开城门,身着宽松的官服登上城头,选出二百精锐与魏军交战,打败了他们,魏军退去。他迁升为辅国将军。
天监六年(507),魏国攻钟离,武帝下诏命豫州刺史韦睿救援。道根作韦睿的前锋,到徐州,向韦睿献计兵据邵阳洲,在这儿筑垒掘壕逼迫魏城。道根能跑马丈量土地,数马步来分派任务,很快就把城墙修了起来。等到淮河涨水,道根乘战舰攻断魏军连桥,魏军大败。朝廷晋其爵位为伯爵,改封豫宁县。天监八年(509),拜为豫州刺史,统领南汝阴太守之职。为政清廉简约,境内平安。逐步升迁为右卫将军。
道根生性谨慎宽厚,不善言谈,作为将领能够约束部下,所经过村庄,将士不敢掳掠。每次出征作战,从不谈论自己的功绩。他的部下有人对此口出怨言,道根开导他们说:“圣主自能明察功劳多少,我们作将士的管这干什么。”武帝曾指着道根向尚书令沈约宣示,赞誉他口不谈功劳。沈约说:“这是陛下的大树将军冯异啊。”道根历任州郡长官,为政和顺清静,为下人所怀念。在朝廷虽然位置尊贵显要,但生性俭朴,所居住的宅院房屋墙壁都不加修饰,没有华贵的器物服饰与侍卫跟随,回到屋里冷冷清清地如一介寒士。当世之士都佩服他的清廉退让,武帝也很推重他。他寒微时不学习,富贵以后多少读了一点书,自己说没有多少文化,常常仰慕周勃的器量。
天监十六年(517),又任豫州刺史。将要赴任时,武帝带领朝臣在武德殿设宴与道根饯别,叫来画工给他画像。道根诚惶诚恐地谢恩说:“臣能用来报答国家的,只剩下一死了,但现在天下太平,遗憾没有可死之处。”豫州又得道根为长官,人们都很高兴。武帝常常称赞说:“冯道根">冯道根在哪州任职,能让朝廷不再考虑那一州的事情。”
在豫州不久得病,请求还朝。朝廷就征召他还朝为散骑常侍、左军将军。死在任上。那天,武帝备车驾要去春祀父祖二庙,出宫后,有关官员奏报冯道根">冯道根死讯。武帝问中书舍人朱异说:“吉凶赶在同一天了,还能去祭祀吗?”朱异回答说:“以前柳庄病死,卫献公赶上祭祀,向神主报告说:‘有臣子柳庄,并非寡人个人之臣,而是国家栋梁之臣,现在听到他的死讯,请让我去吊问。’没有脱祭服就前去,向死者赠送衣被。道根虽算不上国家栋梁之臣,也对王室有功,亲临凭吊也是合于礼的。”武帝于是亲临其家,哭得很悲痛。谥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