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司马承祯
【原文】
司马承祯,字子微。博学能文,攻篆迥为一体,号曰金剪刀书。隐于天台山玉霄峰,自号白云子。有服饵之术,则天累征之不起。睿宗雅尚道教,屡加尊异,承祯方赴召。睿宗问阴阳术数之事。承祯对曰:“老子经云:‘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且心目所见知,每损之尚未能已,岂复攻乎异端而增智虑哉?”睿宗曰:“理身无为,则清高矣;理国无为,如之何?”对曰:“国犹身也。老子曰:‘留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乃无私焉,而天下理。’易曰:‘圣人者与天地合其德。’是知天不言而信,无为而成。无为之旨,理国之要。”睿宗深赏异,留之欲加宠位,固辞。无何告归山。乃赐宝琴花帔以遣之。公卿多赋诗以送。常侍徐彦伯,撮其美者三十余篇,为制序,名曰《白云记》,见传于世。时卢藏用①早隐终南山,后登朝,居要官,见承祯将还天台,藏用指终南谓之曰:“此中大有佳处,何必在天台。”承祯徐对曰:“以仆所观,乃仕途之捷径耳。”藏用有惭色。玄宗有天下,深好道术,累征承祯到京,留于内殿,颇加礼敬,问以延年度世之事。承祯隐而微言。玄宗亦传而秘之,故人莫得知也。由是玄宗理国四十余年,虽禄山犯关,銮舆幸蜀,及为上皇,回,又七年,方始晏驾,诚由天数,岂非道力之助延长耶!初玄宗登封太岳回,问承祯:“五岳何神主之?”对曰:“岳者山之巨,能出云雨,潜储神仙,国之望者为之;然山林之神也,亦有仙官主之。”于是诏五岳于山顶列置仙官庙,自承祯始也。又蜀女真谢自然泛海,将诣蓬莱求师,船为风飘,到一山,见道人指言:“天台山司马承祯,名在丹台,身居赤城,此真良师也。”蓬莱隔弱水三十万里,非舟楫可行,非飞仙无以到。自然乃回求承祯受度。后白日上升而去。承祯居山,修行勤苦,年一百余岁,童颜轻健,若三十许人。有弟子七十余人,一旦告弟子曰:“吾自居玉霄峰,东望蓬莱,常有真灵降驾。今为东海青童君、东华君所召,必须去人间。”俄顷气绝,若蝉蜕然解化矣。弟子葬其衣冠尔。
【注释】
①卢藏用:字子潜,幽州范阳(今河北涿县)人。少以文辞才学著称,举进士,不得调,与兄征明偕隐终南山。
【译文】
司马承祯,字子微,博学多才,擅长文学,他钻研篆书,自成一体,叫做“金剪刀书”。他隐居在天台山玉霄峰,自号“白云子”。有服用丹药的道术,武则天多次征召他都不去。唐睿宗崇尚道教,对他屡次给予特别的尊崇,他才应诏赴京。睿宗问他阴阳术数的事情,他回答说:“《老子》上说:‘削弱权力再削弱权力,以达到顺应自然。’心中想到眼里看到的事物,常常削弱欲望尚且不能做到不想不看,难道还要再钻研异端而增加心智上的忧虑吗?”睿宗说:“以顺应自然的方法治理自身,就可以做到清高;用顺应自然的方法治理国家,怎样呢?”他回答说:“国家就像自身一样。《老子》上说:‘心境要注意恬淡,气息要凝聚于淡漠,顺应事物的自然规律,就没有私欲了,那么天下也就治理了。’《易经》上说:‘圣人应当使自己的道德与天地的自然规律相吻合。’因此知道天不讲话而守信,顺应自然就能成功。顺应自然的要旨,就是治理国家的要旨。”睿宗很赞赏他的奇特见解,要把他留在宫中给他高官显位,他坚决推辞。不久他告别回山。皇上就赐给他宝琴和花披肩,派人送他。很多公卿都作诗送他。有一个叫徐彦伯的常侍,选择了三十首最好的诗赋,写了序言,命名为《白云记》,流传于世。当时有一个叫卢藏用的人,早先隐居在终南山,后来进入朝廷,身居要职,见司马承祯要回天台山,就用手指着终南山对司马承祯说:“这终南山里就有不少好地方,何必非回天台山。”司马承祯不慌不忙地说:“依我所见,终南山是当官的捷径而已。”卢藏用脸上露出羞惭的神色。唐玄宗当了皇帝以后,也深深爱好道术,多次征召司马承祯到京城,留在宫中,对他十分尊敬,向他请教延寿度世的方法。司马承祯讲得很隐晦,没有直说。唐玄宗秘密地记录,又秘密地收藏,所以世人无法得知他们谈话的内容。从此,唐玄宗治理国家四十多年,虽然有安禄山侵犯潼关,皇帝避难去蜀地,但等到做了太上皇,回到京城之后又过了七年才死去。他的死虽然是天数所定,难道不是道力帮他延长的吗?当初,唐玄宗从泰山封禅回来,问司马承祯:“五岳是什么神主宰的?”司马承祯说:“岳是山中最大的,能生出云雨,能潜藏各种神仙,由国中有声望的人管理它。虽然是山林之神,但是也有仙官主管。”皇帝于是诏令在五岳山顶上修建仙官庙,这就是从司马承祯开始的。又有一位蜀地的女真人谢自然乘船过海,要到蓬莱去求师,船被风刮,来到一座山前,见到一位道人指点她说:“天台山的司马承祯,名在丹台,身居赤城,他是真正的良师。”蓬莱离弱水三十万里,不是坐船可去的,不是飞天的神仙是无法到达的。谢自然就回去求司马承祯,受到超度,后来得道成仙飞升而去。司马承祯居住在山里,修炼勤奋刻苦,活到一百多岁,面色像儿童那样红润,步履像年轻人那样轻捷,好像三十多岁的人。他有弟子七十多人,有一天他告诉弟子们说:“我自从居住玉霄峰,向东望蓬莱,常常有真正的神灵降下来。现在我受到东海青童君、东华君的召请,必须离开人间。”不一会儿他就咽气了,像蝉蜕那样分解消散了。弟子们于是埋葬了他的衣服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