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崔刘陆郑硃韩
毕諴,字存之,黄门监构从孙。构弟栩,生凌,凌生匀,世失官,为盐估。匀生諴,蚤孤。夜然薪读书,母恤其疲,夺火使寐,不肯息,遂通经史,工辞章。性端悫,不妄与人交。
太和中,举进士、书判拔萃,连中。辟忠武杜悰幕府。悰领度支,表为巡官,又从辟淮南,入拜侍御史。李德裕始与悰同辅政,不协,故出悰剑南东川节度使。故吏惟諴饯讯如平日,德裕忌之,出为慈州刺史。累官驾部员外郎、仓部郎中。故事,要家势人,以仓、驾二曹为辱,諴沛然如处美官,无异言。宰相知之,以职方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召入翰林为学士。
党项扰河西,宣宗尝召访边事,諴援质古今,条破羌状甚悉,帝悦曰:“吾将择能帅者,孰谓颇、牧在吾禁署,卿为朕行乎。”諴唯唯,即拜刑部侍郎,出为邠宁节度、河西供军安抚使。諴到军,遣吏怀谕,羌人皆顺向。时戍兵常苦调饟乏,諴募士置屯田,岁收谷三十万斛,以省度支经费,诏书嘉美。俄徙昭义,又迁河东。河东尤近胡,复脩杷头七十烽,谨候虏,寇不敢入。
懿宗立,迁宣武节度使,召为户部尚书,判度支。未几,以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再期,固称疾,改兵部尚书,罢。旋兼平章事节度河中。卒,年六十二。
諴于吏术尤所长,既贵,所得禄奉,养护宗属之乏,无间然。始,諴被知于宣宗,尝许以相。令狐綯忌之,自邠宁凡三徙,不得还。諴思有以结綯,至太原,求丽姝盛饰使献。綯曰:“太原于我无分,今以是饵,将破吾族矣。”不受。使者留于邸,諴亦放之。太医李玄伯者,帝所喜,以钱七十万聘之,夫妇日自进食,得其欢心,乃进之帝,嬖幸冠后宫。玄伯又治丹剂以进,帝饵之,疽生于背。懿宗立,收玄伯及方士王岳、虞芝等,俱诛死。
崔彦昭,字思文,其先清河人。淹贯儒术,擢进士第。数应帅镇辟奏,于吏治精明,所至课最。累进户部侍郎。繇河阳节度使徙河东。先是,沙陀诸部多犯法,彦昭抚循有威惠,三年,境内大治,耆老叩阙愿留,诏可。僖宗立,授兵部侍郎、诸道盐铁转运使。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判度支。初,杨收、路岩、韦保衡皆坐朋比贿赂得罪死,萧仿秉政,矫革之,而彦昭协力,故百职修举,察不至苛。不六月,迁门下侍郎。帝因下诏暴收等过恶,申励丁宁,以成其美。
彦昭虽宰相,退朝侍母膳,与家人齿,顺色柔声,在左右无违,士人多其孝。与王凝外昆弟也。凝大中初先显,而彦昭未仕,尝见凝,凝倨不冠带,嫚言曰:“不若从明经举。”彦昭为憾。至是,凝为兵部侍郎。母闻彦昭相,敕婢多制屦袜,曰:“王氏妹必与子皆逐,吾将共行。”彦昭闻之,泣且拜,不敢为怨。而凝竟免。
伶人李可及为懿宗所宠,横甚,彦昭奏逐,死岭南。累拜兼尚书右仆射,以疾去位,授太子太傅,卒。
刘鄴,字汉籓,润州句容人。父三复,以善文章知名。少孤,母病废,三复丐粟以养。李德裕为浙西观察使,奇其文,表为掌书记。德裕三领浙西及剑南、淮南,未尝不从。会昌时,位宰相,擢三复刑部侍郎、弘文馆学士。
鄴六七岁能属辞,德裕怜之,使与其子共师学。德裕既斥,鄴无所依,去客江湖间。陕虢高元裕表署推官,高少逸又辟镇国幕府。咸通初,擢左拾遗,召为翰林学士,赐进士第。历中书舍人,迁承旨。鄴伤德裕以朋党抱诬死海上,令狐綯久当国,更数赦,不为还官爵。至懿宗立,綯去位,鄴乃申直其冤,复官爵,世高其义。进户部侍郎、诸道盐铁转运使。以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度支。僖宗嗣位,再迁尚书左仆射。
初,韦保衡、路岩与鄴同秉政,为迹亲。俄而萧仿、崔彦昭得相,罢鄴为淮南节度使、同平章事。黄巢方炽,诏高骈代之,徙节度凤翔,固辞,还左仆射。帝西狩,追乘舆不及,与崔沆、豆卢彖匿将军张直方家,贼捕急,三人不肯臣,俱见杀。
豆卢彖者,字希真,河南人。仕历翰林学士、户部侍郎,与崔沆皆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日,宣告于廷,大风雷雨拔树。未几,及祸。初,咸通中,有治历者工言祸福,或问:“比宰相多不至四五,谓何?”答曰:“紫微方灾,然其人又将不免。”后杨收、韦保衡、路岩、卢携、刘鄴、于琮、彖与沆,皆不得终云。
陆扆,字祥文,宰相贽族孙。客于陕,遂为陕人。光启二年,从僖宗幸山南,擢进士第,累进翰林学士、中书舍人。扆工属辞,敏速若注射然,一时书命,同僚自以为不及,昭宗优遇之。帝尝作赋,诏学士皆和,独扆最先就。帝览之,叹曰:“贞元时,陆贽、吴通玄兄弟善内廷文书,后无继者,今朕得之。”始,得举进士时,方迁幸,而六月榜出。至是,每甚暑,它学士辄戏曰:“造榜天也。”以讥扆进非其时。累为尚书左丞,封嘉兴县男。徙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故事,自三省得宰相,有光署钱,留为宴资,学士院未始有。至扆,送光院钱五十万,以荣近司。进中书侍郎,判户部。
嗣覃王以兵伐凤翔,扆谏曰:“国步方安,不宜加兵近辅,必为它盗所乘,无益也。且亲王而属军事,必有后害。”帝顾军兴,责扆沮挠,贬峡州刺史。师果败。久之,授工部尚书。从天子自华州还,以兵部尚书复当国,封吴郡公。
天复初,帝密语韩偓曰:“陆扆、裴贽孰忠于我?”偓曰:“扆等皆宰相,安有它肠?”帝曰:“外言扆不喜我复位,元日易服奔启夏门,信不?”偓曰:“孰为陛下言此?”曰:“崔胤、令狐涣。”偓曰:“设扆如是,亦不足责。且陛下反正,扆素不知谋,忽闻兵起,欲出奔耳。陛下责其不死难则可,以为不喜,乃谗言也。”帝遂悟。累兼户部尚书。
帝至自凤翔,大赦天下,诸道皆赐诏,独不及李茂贞。扆曰:“国西,凤翔为最近,迹其罪固不可赦。然尚修职贡,朝廷未之绝,无宜于诏书有以异也。”始,崔胤罢相,扆代之。胤内怨望,及是议以为阴有党附,贬沂王傅,分司东都。胤死,复授吏部尚书,从迁洛。柳璨始附硃全忠,谋去朝廷衣冠有望者,贬扆濮州司户参军,杀之白马驿,年五十九。扆初名允迪,后改云。
郑綮,字蕴武。及进士第,历监察御史,擢累左司郎中。因窭甚,丐补庐州刺史。黄巢掠淮南,綮移檄请无犯州境,巢笑,为敛兵,州独完。僖宗嘉之,赐绯鱼。岁满去,赢钱千缗藏州库。后它盗至,终不犯郑使君钱。及杨行密为刺史,送都还綮。王徽为御史大夫,以兵部郎中表知杂事,迁给事中。杜弘徽任中书舍人,綮以其兄让能辅政,不宜处禁要,上还制书,不报,辄移病去。召为右散骑常侍,往往条摘失政,众讠雚传之,宰相怒,改国子祭酒,议者不直,复还常侍。大顺后,王政微,綮每以诗谣托讽,中人有诵之天子前者。昭宗意其有所蕴未尽,因有司上班簿,遂署其侧曰:“可礼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綮本善诗,其语多俳谐,故使落调,世共号“郑五歇后体”。至是,省史走其家上谒,綮笑曰;“诸君误矣,人皆不识字,宰相亦不及我。”史言不妄。俄闻制诏下,叹曰:“万一然,笑杀天下人!”既视事,宗戚诣庆,搔首曰:“歇后郑五作宰相,事可知矣。”固让,不听。立朝偘然,无复故态。自以不为人所瞻望,才三月,以疾乞骸,拜太子少保致仕,卒。
硃朴,襄州襄阳人。以三史举,繇荆门令进京兆府司录参军,改著作郎。乾宁初,太府少卿李元实欲取中外九品以上官两月俸助军兴,朴上疏执不可而止。
擢国子《毛诗》博士。上书言当世事,议迁都曰:“古王者不常厥居,皆观天地兴衰,随时制事。关中,隋家所都,我实因之,凡三百岁,文物资货,奢侈僭伪皆极焉。广明巨盗陷覆宫阙,局署帑藏,里闬井肆,所存十二,比幸石门、华阴,十二之中又亡八九,高祖、太宗之制荡然矣。夫襄、邓之西,夷温数百里,其东,汉舆、凤林为之关,南,菊潭环屈而流属于汉,西有上洛重山之险,北有白崖联络,乃形胜之地,沃衍之墟。若广浚漕渠,运天下之财,可使大集。自古中兴之君,去已衰之衰,就未王而王。今南阳,汉光武虽起而未王也。臣视山河壮丽处多,故都已盛而衰,难可兴已;江南土薄水浅,人心嚣浮轻巧,不可以都;河北土厚水深,人心强愎狠戾,不可以都。惟襄、邓实惟中原,人心质良,去秦咫尺,而有上洛为之限,永无夷狄侵轶之虞,此建都之极选也。”不报。
朴为人木强,无它能。方是时,天子失政,思用特起士,任之以中兴,而朴所善方士许岩士得幸,出入禁中,言朴有经济才,又水部郎中何迎亦表其贤,帝召与语,擢左谏议大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以素无闻,人人大惊,俄判户部,进中书侍郎。帝益治兵,所处可一委朴。朴移檄四方,令近者出甲士,资馈饟,远者以羡余上。后数月,岩士为韩建所杀,朴罢为秘书监,三贬郴州司户参军,卒。与朴皆相者孙渥。
孙偓,字龙光。父景商,为天平军节度使。偓第进士,历显官,以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迁门下,为凤翔四面行营都统。俄兼礼部尚书、行营节度诸军都统招讨处置等使。始,家第堂柱生槐枝,期而茂,既而偓秉政,封乐安县侯。与朴皆贬衡州司马,卒。
偓性通简,不矫饬,尝曰:“士苟有行,不必以己长形彼短、己清彰彼浊。”每对客,奴童相诟曳仆诸前,不之责,曰:“若持怒心,即自挠矣。”
兄储,历天雄节度使,终兵部尚书。
韩偓,字致光,京兆万年人。擢进士第,佐河中幕府。召拜左拾遗,以疾解。后迁累左谏议大夫。宰相崔胤判度支,表以自副。王溥荐为翰林学士,迁中书舍人。偓尝与胤定策诛刘季述,昭宗反正,为功臣。帝疾宦人骄横,欲尽去之。偓曰:“陛下诛季述时,余皆赦不问,今又诛之,谁不惧死?含垢隐忍,须后可也。天子威柄,今散在方面,若上下同心,摄领权纲,犹冀天下可治。宦人忠厚可任者,假以恩幸,使自翦其党,蔑有不济。今食度支者乃八千人,公私牵属不减二万,虽诛六七巨魁,未见有益,适固其逆心耳。”帝前膝曰:“此一事终始属卿。”
中书舍人令狐涣任机巧,帝尝欲以当国,俄又悔曰:“涣作宰相或误国,朕当先用卿。”辞曰:“涣再世宰相,练故事,陛下业已许之。若许涣可改,许臣独不可移乎?”帝曰:“我未尝面命,亦何惮?”偓因荐御史大夫赵崇劲正雅重,可以准绳中外。帝知偓,崇门生也,叹其能让。初,李继昭等以功皆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谓“三使相”,后稍稍更附韩全诲、周敬容,皆忌胤。胤闻,召凤翔李茂贞入朝,使留族子继筠宿卫。偓闻,以为不可,胤不纳。偓又语令狐涣,涣曰:“吾属不惜宰相邪?无卫军则为阉竖所图矣。”偓曰:“不然。无兵则家与国安,有兵则家与国不可保。”胤闻,忧,未知所出。李彦弼见帝倨甚,帝不平,偓请逐之,赦其党许自新,则狂谋自破,帝不用。彦弼谮偓及涣漏禁省语,不可与图政,帝怒,曰:“卿有官属,日夕议事,奈何不欲我见学士邪?”继昭等饮殿中自如,帝怒,偓曰:“三使相有功,不如厚与金帛官爵,毋使豫政事。今宰相不得颛决事,继昭辈所奏必听。它日遽改,则人人生怨。初以卫兵检中人,今敕使、卫兵为一,臣窃寒心,愿诏茂贞还其卫军。不然,两镇兵斗阙下,朝廷危矣。”及胤召硃全忠讨全诲,汴兵将至,偓劝胤督茂贞还卫卒。又劝表暴内臣罪,因诛全诲等;若茂贞不如诏,即许全忠入朝。未及用,而全诲等已劫帝西幸。
偓夜追及鄠,见帝恸哭。至凤翔,迁兵部侍郎,进承旨。
宰相韦贻范母丧,诏还位,偓当草制,上言:“贻范处丧未数月,遽使视事,伤孝子心。今中书事,一相可办。陛下诚惜贻范才,俟变缞而召可也。何必使出峨冠庙堂,入泣血柩侧,毁瘠则废务,勤恪则忘哀,此非人情可处也。”学士使马从皓逼偓求草,偓曰:“腕可断,麻不可草!”从皓曰:“君求死邪?”偓曰:“吾职内署,可默默乎?”明日,百官至,而麻不出,宦侍合噪。茂贞入见帝曰:“命宰相而学士不草麻,非反邪?”艴然出。姚洎闻曰:“使我当直,亦继以死。”既而帝畏茂贞,卒诏贻范还相,洎代草麻。自是宦党怒偓甚。从皓让偓曰:“南司轻北司甚,君乃崔胤、王溥所荐,今日北司虽杀之可也。两军枢密,以君周岁无奉入,吾等议救接,君知之乎?”偓不敢对。
茂贞疑帝间出依全忠,以兵卫行在。帝行武德殿前,因至尚食局,会学士独在,宫人招偓,偓至,再拜哭曰:“崔胤甚健,全忠军必济。”帝喜,偓曰:“愿陛下还宫,无为人知。”帝赐以面豆而去。全诲诛,宫人多坐死。帝欲尽去余党,偓曰:“礼,人臣无将,将必诛,宫婢负恩不可赦。然不三十年不能成人,尽诛则伤仁。愿去尤者,自内安外,以静群心。”帝曰:“善。”崔胤请以辉王为元帅,帝问偓:“它日累吾儿否?”偓曰:“陛下在东内时,天阴雺,王闻乌声曰:‘上与后幽困,乌雀声亦悲。’陛下闻之恻然,有是否?”帝曰:“然。是儿天生忠孝,与人异。”意遂决。偓议附胤类如此。
帝反正,励精政事,偓处可机密,率与帝意合,欲相者三四,让不敢当。苏检复引同辅政,遂固辞。初,偓侍宴,与京兆郑元规、威远使陈班并席,辞曰:“学士不与外班接。”主席者固请,乃坐。既元规、班至,终绝席。全忠、胤临陛宣事,坐者皆去席,偓不动,曰:“侍宴无辄立,二公将以我为知礼。”全忠怒偓薄己,悻然出。有谮偓喜侵侮有位,胤亦与偓贰。会逐王溥、陆扆,帝以王赞、赵崇为相,胤执赞、崇非宰相器,帝不得已而罢。赞、崇皆偓所荐为宰相者。全忠见帝,斥偓罪,帝数顾胤,胤不为解。全忠至中书,欲召偓杀之。郑元规曰:“偓位侍郎、学士承旨,公无遽。”全忠乃止,贬濮州司马。帝执其手流涕曰:“我左右无人矣。”再贬荣懿尉,徙邓州司马。天祐二年,复召为学士,还故官。偓不敢入朝,挈其族南依王审知而卒。
兄仪,字羽光,亦以翰林学士为御史中丞。偓贬之明年,帝宴文思球场,全忠入,百官坐庑下,全忠怒,贬仪棣州司马,侍御史归蔼登州司户参军。
赞曰:懿、僖以来,王道日失厥序,腐尹塞朝,贤人遁逃,四方豪英,各附所合而奋。天子塊然,所与者,惟佞愎庸奴,乃欲鄣横流、支已颠,宁不殆哉!观綮、朴辈不次而用,捭豚臑,拒貙牙,趣亡而已。一韩偓不能容,况贤者乎?
部分译文
郑綮的字叫蕴武。他考中了进士,任过监察御史,多次升官后任左司郎中。
因家里很穷,请求任命为庐州刺史。黄巢掳掠淮南,他发文请求不要侵犯州界,黄巢笑了,为这收了兵,庐州单单保全了。唐僖宗嘉奖他,赐给他绯官服银鱼袋。他任职期满离职,将剩余的一千贯钱存在庐州仓库里。后来别的盗贼来了,都不动他的钱;到杨行密任庐州刺史,送到京城还给了他。王徽任御史大夫,上表推荐他任兵部郎中、知杂事,后升任给事中。杜弘徽被任命为中书舍人,郑綮因他哥哥杜让能任宰相,不应在宫禁中任要职,上奏退回任命诏书,皇帝不答复,他就称病离职了。后又被召去任右散骑常侍,常常上奏指责不当的政令,大家都高兴地传诵,宰相发怒了,调他任国子祭酒,有人议论不恰当,又复任常侍官。
大顺年以后,皇帝威望下降,他常写歌暗含劝告,近侍有人在皇帝面前读了这些诗。唐昭宗认为他有抱负没能施展,趁有关部门呈上文书时,就在旁边写道“:可任命为礼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郑綮原本善于写诗,诗句多滑稽诙谐,故意不把话说完,当时人都称作“郑老五歇后体”。这时,中书省官员跑到他家去拜见,他笑着说:“诸位弄错了,人们都不认得字,宰相也轮不上我。”官员们说没弄错。后听说任命诏书已颁下,他叹气说:“如果真是这样,让全国人都笑死了!”他上任后,亲戚们来庆贺,他搔着头说:“歇后体郑老五当了宰相,政事可想而知。”他坚决推辞,皇帝不让。
他在朝任宰相很温和,不再像过去那样。
他自认为不能使人信服,在任职才三个月,就称病请求退休,被任命为太子少保后退了休,此后去世了。
韩偓的字叫致光,京兆府万年县人。他考中了进士后,任河中府幕僚。
后被召进朝廷任命为左拾遗,因为生病免职了。多次升官后任左谏议大夫。宰相崔胤兼任度支,任命他做副手。王浦又推荐他任翰林学士,后升任中书舍人。
韩偓曾和崔胤定计杀刘季述。唐昭宗复位,他是功臣。皇帝恨宦官骄横,想除尽他们。韩偓说:“皇上杀刘季述时,说其余的都赦免不追问,现在又杀他们,哪个不担心被处死呢?现应忍受羞侮,等待以后再说。皇上的权力现在被各地篡夺,如果君臣协力,掌管法令,国家治理好还有希望。宦官中忠厚可以信任的,给予他们恩惠,要他们自己杀死他们的党羽,没有不成功的。现在在度支官署领食物的宦官就有八千人,公私牵连的不下两万人,即使杀死六七个头子,不会有好处,只会坚定他们叛逆的决心。”皇帝移近他说“: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中书舍人令狐涣以机智灵巧见长,皇帝曾想任命为宰相,不久又后悔说:“令狐涣任宰相可能会危害国家,我应该先任用你。”他推辞说“:令狐涣两代当宰相,熟悉过去的情况,皇上已答应了他,如果答应他可以改变,答应我就不能改变了吗?”皇帝说:“我没有当面任命,怕什么?”他就推荐御史大夫赵崇刚强、正直、文雅、稳重,可以做朝廷内外的楷模。
皇帝了解他是赵崇的学生,赞叹他能谦让。
当初,李继昭等人因功都升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当时人称为“三位使职宰相”,后来又逐渐增加了韩全诲、周敬容,都忌妒崔胤。崔胤听说后,召凤翔节度使李茂贞来京朝拜,要他把侄儿李继先留下管侍卫。韩偓听说了,认为不好,崔胤不采纳。韩偓又对令狐涣说,令狐涣道“:我们难道不顾惜宰相职位吗?没有卫兵就被宦官控制了。”韩偓说:“不对,没有军队,家庭和国家都安全,有军队家庭和国家就无法保全了。”崔胤听说后,发愁了,不知怎么好。李彦昭见皇帝时很傲慢,皇帝生气了,韩偓请求把他赶走,赦免他的党羽,准许他们重新做人,他们的计谋自然破败了,皇帝没有采纳。李彦弼说韩偓和令狐涣泄漏皇帝在皇宫里说的话,不能和他们商量政事,皇帝发怒说:“你有部下,日夜在一起商议事务,为什么不想要我会见学士呢?”
李继昭等人在宫殿里随便喝酒,皇帝发怒了,韩偓说:“三位使职宰相有功劳,不如多赏财物,多封官爵,不要让他们参与政务。现在宰相不单独决定政事,李继昭等人上奏必定听从,今后突然改变,人人都会怨恨。当初用卫兵约束宦官,现在命使、卫兵合一,我暗地里担心,希望令李茂贞撤回他的卫兵。不这样,两个藩镇的军队在京城里争斗,国家就危险了。”到崔胤召朱全忠来讨伐韩全诲,汴州兵快到了,韩偓劝崔胤催李茂贞撤回卫兵。又劝他上奏宣布宦官的罪状,杀死韩全诲等人;如果李茂贞不听命令,就允许朱全忠到朝廷来,没来得及采纳,韩全诲等人已把皇帝劫持到西边去了。
韩偓夜晚追到户县,见到皇帝后痛哭起来。到了凤翔,他升任兵部侍郎、学士承旨。
宰相韦贻范为母亲守丧,有昭命他回朝廷任职,轮到韩偓起草诏书,他上奏说“:韦贻范守丧没几个月,现马上要他来管事,伤害了儿子的孝心。现在中书府的事务,一位宰相就能办好。皇上确实看重韦贻范的才干,应等他服完丧再召他来,为什么一定要叫他出门到朝廷行礼,回家到灵柩边哭泣,悲伤过度伤害了身体就耽误了政事,勤于政事又会影响哀悼亲人,这不是人能忍受得了的。”学士使马从皓逼韩偓起草,他说:“你可以砍断我的手腕,但诏令不能起草!”马从皓说:“你找死吗?”第二天,群臣来了,但诏书没写,宦官侍从一同起哄。李茂贞进宫拜见皇帝说“:任命宰相但学士不肯起草诏令,不是反了吗?”满脸怒气地出去了。姚洎知道后说“:要我值班,我也会接着去以死抗争。”后来皇帝怕李茂贞,终于命韦贻范回来当了宰相,姚洎代替起草了诏令。从此宦官很恨韩偓。马从皓斥责韩偓说:“南朝廷太轻视北朝廷了,你是崔胤、王溥推荐的,现在北朝廷可以杀了他们。两军的枢密官,因为你一年没有俸禄了,我们正在商量救济,你知道吗?”韩偓不敢回答。
李茂贞怀疑皇帝想逃出去依靠朱全忠,派兵守卫皇帝住处。皇帝走到武德殿前面,顺便到了尚食局,遇到只有学士在,命宫人召唤韩偓。韩偓来了,拜了两次哭着说:“崔胤很健康,朱全忠的军队必定获胜。”皇帝高兴了,韩偓说:“希望皇上回宫中,不要被人知道了。”皇帝赏饭给他后离去了。韩全诲被杀了,宦官们多数牵连被处死了。皇帝想杀光剩下的党羽,韩偓说:“按照礼制,臣子不能自己做主,自己做主就必定处死,奴婢辜负了皇上的恩德,罪不该赦免,但不到三十年不能长成人,都杀死了就伤害了仁德。希望杀死最坏的,从宫内到宫外,使大家安心。”皇帝说“:好。”崔胤请求任命辉王为元帅,皇帝问韩偓:“这今后会不会拖累我的儿子呢?”韩偓说:“皇上困在东宫时,天阴有雾,辉王听见乌鸦叫声后说‘:皇上和皇后被关押,乌鸦的叫声也是悲伤的。’皇上听到后很伤心,有这事吗?”皇帝说:“是的,这孩子生来忠诚行孝,和别人不一样。”决心就定了。
韩偓附和崔胤都和这一样。
皇帝复位后,一心想治理好国家。
韩偓处理机密政务,都和皇帝的意见相合,皇帝几次想任命他为宰相,他都推让不敢承担。苏检又推荐他一起任宰相,他还是坚决推辞。当初,韩偓侍奉宴席,见和京兆尹郑元规、威远军使陈班坐在一起,就告辞说:“学士不敢和外廷官员交往。”主持宴会的人坚决请求,他才坐下了,到郑元规、陈班来了,他还是离开了宴席。朱全忠、崔胤到殿前宣布政事,坐着的人都行避席礼,韩偓却不动,并说“:侍奉宴席的人不能随便站着,二位大人会认为我懂得礼节。”朱全忠认为韩偓对自己不尊重,愤然离席走了。有人讲谗言说韩偓喜欢顶撞宰相,崔胤也和韩偓不和了。遇到驱逐了王溥、陆..,皇帝任命王赞、赵崇为宰相,崔胤坚持说他们两人不是当宰相的材料,皇帝没办法才将他们免职了,他们两人都是韩偓推荐任宰相的。朱全忠见到皇帝,斥责韩偓的罪过,皇帝多次看着崔胤,崔胤不帮韩偓说话。朱全忠到了中书省,想把韩偓叫去杀掉。郑元规说:“韩偓官任侍郎学士承旨,您不要太着急。”
朱全忠才住手了,将他贬为濮州司马。
皇帝拉着他的手流下眼泪说“:我身边没有人了。”他又被贬为荣懿县尉,后升任邓州司马。天佑二年(905),又被召去任学士,复任旧职。韩偓不敢进朝廷,带着他的家族到南边依附王审知,后去世了。
他哥哥韩仪的字叫羽光,也以翰林学士身份任御史中丞。韩偓被贬的第二年,皇帝在文思院球场设宴,朱全忠进院,群臣都坐在屋檐下,朱全忠发怒了,将韩仪贬为棣州司马,将侍御史归蔼贬为登州司户参军。